冬至里的东西塔
莫爱蓉/文
从小,我就喜欢冬至。冬至是四时八节之一,是冬季的大节日,是中国民间的传统祭祖节日。古代,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讲法,因地域不同,南北习俗内容或细节上都存在差异。南方,祭祖、宴饮;北方,吃饺子。温岭人做冬至,烧百碗,做冬至圆,溜豇豆莳。冬至圆不同于青团,尖尖嘴,馅包裹得满满的,如果能竖起来的话,就像一座满是稻穗的谷仓。箬山人也过冬至,而且是很隆重地过,也烧百碗,做冬至圆,但做的不是谷仓般的大圆,而是小汤圆。
对我来讲,冬至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一家人围坐在大方桌旁搓小汤圆。母亲是最辛劳的,冬至前一天,她就开始忙碌了。一大早起床,淘米,浸泡,打粉,和粉。晚饭后,一家人就开始搓丸子。我们围坐在桌旁,母亲拿出竹篾蒸笼,铺上纱布,摆上几口碗,然后抓一块粉,搓成长条,切成小丁,撒在桌上。我们姐妹几个就开始搓小汤圆,搓好后放入各自的小碗里,看谁搓得又快又圆。“我搓满一碗了。”三姐说。“你搓的不圆,看,我的又圆又光滑。”我不甘示弱。待满满一碗丸子被倒入竹篾蒸笼后,我们就进入下一轮比拼。
搓着搓着,闺蜜霞芬姐妹来了,隔壁丽萍也来了,她们都加入了我们的搓丸“军团”。我们边搓边吟诵闽南民谣:“天乌乌,要落雨,阿公要煮咸,阿嬷要煮淡,两个相打弄破鼎。”母亲总是一边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一边揉捏粉团,给我们做玩意儿。搓圆搓累了,我就看母亲做仔鸡、桂圆、荔枝。母亲的手真的好巧啊,搓个大丸,用簪子点点,压压,就成了一个荔枝;再搓个丸子,用簪子划划,捏捏,就成了桂圆;粉条压扁,用簪子划划,就有了叶片,点缀在粉盘上,一盘精美的桂圆荔枝就做好了。
接下来,就是做一窝仔鸡了。只见母亲先捏点粉做个底盘,再捏个迷你小捣臼,搓几粒米放入其中,然后做十二只小鸡,让小鸡们围着捣臼,这样就完成了。我不会做呀,看着眼馋,母亲就教我做两只鸡,一大一小,小的放在大的背上,就是母鸡背小鸡了。我总爱在大鸡屁股后再贴一个小小汤圆,说是母鸡下的蛋。
做完这窝鸡,母亲就开始做宝塔了。只见她把九个粉饼叠起来,上面加个小元宝,宝塔就完成了。这宝塔呀,是泉州开元寺的东西塔。箬山人从泉州移民而来,带不了桂圆荔枝,带不了东西塔,就以这样的方式来想念曾经的家园。
冬至夜很长,往往小丸子还没搓完,我就想睡了。见我耷拉着脑袋,母亲就让我去睡觉,我总央求她,小丸子蒸熟时,叫醒我吃丸子。母亲继续搓丸子,继续做桂圆荔枝盘。夜半,母亲叫醒我们,让我们吃刚蒸熟的滚烫的小丸子。一大早,母亲又给我们每人煮了一碗丸子,那甜甜的丸子汤,喝着浑身暖烘烘的。
几十年过去了,我怎么都忘不了冬至夜和姐姐们一起熬夜搓冬至圆的情景,忘不了睡梦中被母亲叫醒,睡眼蒙眬吃滚烫小丸子的欣喜,忘不了一大早那碗甜美的冬至圆,更忘不了母亲给我们做的东西塔和一窝仔鸡。
又到冬至了,我搓着小汤圆,做了一窝仔鸡、一盘荔枝桂圆和东西塔。母亲离开我很久了,想着她,旧时光历历在目,我仿佛又看到她笑呵呵地做东西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