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 “豆腐生”香
杨光武/文
久居温岭,说起冬天,就想到一碗香嫩可口的“豆腐生”。
豆腐生,观之白如玉,抚之柔嫩,食之清香。温岭人讲的“豆腐生”,其实就是江南俗称“豆腐花”、北方人称为“豆腐脑”的一道中国传统美味小吃。这么说着,嘴都馋了,舌尖悄悄冒起口水,似乎闻到豆腐生的香味了……
我住在泽国镇。冬日的清晨,饥肠辘辘时最喜欢挤进食客络绎不绝的嵌糕店,手握一筒糯叽叽的嵌糕,再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咸豆腐生,可谓是冬日里的早餐标配。
那碗咸豆腐生是真的好吃啊!细滑香嫩的豆腐生里,有绿油油的小葱花、一小撮浮浮沉沉在汤水里的炊皮(虾皮)、脆脆的榨菜、一调羹卤肉汤、切成碎粒的油条,再配上紫菜、香醋,一口下去,满口醇香。吃一口糕,喝一口鲜香可口的豆腐生,在天寒地冻的冬日清晨,饱腹又暖胃,让人回味无穷。
这里的嵌糕店,常常门庭若市。一张张小方桌坐满了人,无论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头发花白的阿公阿婆,还是身穿厂服的工人、开着豪车而来的大老板,大家围坐在一起,人人一筒美味的嵌糕、一碗或甜或咸的豆腐生,吃得眉开眼笑、心满意足。
豆腐脑细嫩、柔软。清代名医王士雄在《随息居饮食谱》中记载:“豆腐,以青、黄大豆,清泉细磨,生榨取浆,入锅点成后,软而活者胜。点成不压则尤软,为腐花,亦曰腐脑。”
严格来说,豆腐脑来自豆腐制成的前一道工序,营养价值高,古往今来老少皆宜,备受人们的喜爱。关于豆腐脑的制作,始见于北宋寇宗奭编著的《本草衍义》:“生大豆,又可硙为腐,食之。”豆腐脑以其独特的风味传承至今,流传千年而不衰。关于豆腐脑的起源,明代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记载:“豆腐之法,始于汉淮南王刘安。”相传西汉时期,淮南王刘安的母亲喜欢吃黄豆,有一次母亲因病不能吃整粒黄豆,刘安就叫人把黄豆磨成粉,怕粉太干,便冲入些水熬成豆乳,又怕味淡,再放些盐卤,结果凝成了芳香诱人、白嫩细腻的块状东西,即豆腐脑。淮南王之母吃了很高兴,病势好转。它虽非灵丹妙药,但美味可口、别有风味,因此迅速传开,风靡于世。无意间,刘安成了制作豆腐脑的鼻祖。豆腐脑经过多个朝代的沿袭,至宋代已经作为一种主食被大家所熟知。南宋诗人朱熹有诗云:“种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王术,安坐获泉布。”
豆腐脑传承至今,因为各地喜爱的口味不同,造就了花样繁多的味道。例如,北方多爱咸食,南方多爱甜味,四川人却喜爱酸辣口味。而温岭的豆腐生,按口味来讲分甜咸两种:甜的浇上黏稠的红糖浆,撒点桂花,香甜嫩滑,入口即化;咸的放上炊皮、榨菜、紫菜、葱,嫩滑清香,味道鲜美。
记忆里,在上世纪90年代,温岭豆腐生多以肩挑、三轮脚踏车载的形式出现在市井之间,在街头村巷随处可见。
于我而言,第一次品尝到温岭的豆腐生,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住在泽国镇茶屿村。记得在某个冬日清晨,一位年逾古稀的阿公慢悠悠地走在村道上,一路吆喝着:“豆腐生,卖豆腐生噢!”悠长的叫卖声非常诱人,大人小孩簇拥而来。阿公肩上挑着的担子,一头是个木桶,里面盛满白嫩嫩的豆腐生;另一头是个箱式架子,里边有个小煤球炉热着一小锅水,边上的铁皮箱板上一溜摆着各种调料罐。有顾客来买,他就边揭开木桶盖子,边询问要甜的还是咸的,再一手取出一只瓷碗,一手抄起一把长柄铜勺。那勺子很薄,探入木桶里,先划过上面一层水,再沿着桶壁轻轻一划,舀起满满当当一勺豆腐生。轻轻侧转勺柄,白花花的豆腐生滑落碗里。盛满一碗后,再浇上红糖水,撒上少许桂花,用一片薄薄的二指宽的小钢片随意搅拌几下,就可以食用了。如果顾客喜好咸豆腐生,阿公则在瓷碗里撒上虾皮干、紫菜、小葱等辅料,淋酱油、香油,再冲入带汤的豆腐生(舀到小煤球炉上的小锅中浸沸好的),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我平时的口味偏重,喜食咸豆腐生。当时人多,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我。
“小心烫,小后生!”阿公贴心地叮咛。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瓷碗,用调羹轻取一勺,轻吹几口气,送入嘴里。豆腐生嫩滑无比,虾皮鲜香,汤水微烫……身上的寒意瞬间被驱散了。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豆腐生,咸淡恰到好处,配料新鲜,且量很足。
光阴荏苒,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那碗美味的冬日豆腐生早已消逝在时光中,却仍鲜活地存在于记忆里。
对我来说,一碗滑嫩生香的豆腐生,在寒冬里既解馋又暖胃。于温岭人而言,一声“豆腐生,卖豆腐生噢”的叫卖声里荡着悠悠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