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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瓯窑瓷韵,炉火“不熄”

  江文辉/文

  “披黄苞以授甘,倾缥瓷以酌醽”。初次读到晋代美男子潘岳《笙赋》中的这一句话时,我不由得被句中的“缥瓷”所吸引,更未承想,这所特指的竟然是离自己家乡这么近的瓯窑青瓷。

  对于瓷器,我不甚了解,却尤为喜爱。瓷器作为陶器的“升级版”,千年来参与书写着中华文明史,是深深烙印在每个炎黄子孙心中的工艺瑰宝,拥有着独特的文化与艺术地位,以至于它足够有实力代表着的“中国”英译名词。

  鉴于这层喜爱,当获悉温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温州非遗工坊考察活动中有参观“瓯窑小镇”环节时,我当即报了名。

  穿越瓯江大桥,这里是楠溪江融入瓯江的交汇口——永嘉县三江街道。因水而兴,以山灵秀,蜿蜒的龙山村道镶嵌其中。由山外而入,潺潺溪水声恍若把人带入了世外桃源,与江南的鹿城区现代化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车子上的人兴奋了起来,大家探着脑袋左顾右盼,分明不想漏了任何绿水青山沁人心脾的机会。驶过一段小道,又是一次转弯,不知经过多少次,忽然眼前映出了一块广袤的山间盆地。

  下了车,盆地尽收眼底。美丽温婉的田园东侧是一片建有窑形建筑群的缓坡,坡与田之间则是一处处儿童友好打卡区。环顾而下,明清风格的浙派建筑民居沿路而建,白墙黛瓦、庭廊林立,分明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穿越感。

  而这样的美景,如果有薄雾、清风助力,那该是多么的惬意!好在天公很是作美,就在我们徒步之际,淅淅沥沥的冬雨来了。那雨,细蒙蒙的,在风的作用下,宛如滤镜里的纱丝,氛围感十足。

  本是冲着瓯窑青瓷来的我,此刻倾慕的心愈加强烈了起来。在带队者的引领下,我们一行走进了“瓯窑小镇”的瓯忆文化博物馆。这是一家刚被评上浙江省五星级乡村博物馆的公共场馆。虽然门头不大、内室也不大,看上去像一间清雅型的民宿,但其功能却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关乎瓯窑的前世今生概全囊括。

  在馆内大厅,一口题为“百年‘犇’程”的大型青瓷缸映入眼帘。它恢宏大气、清雅脱俗,近观烧制的瓷体纹饰圆润光泽,远看设计的瓷身物象栩栩如生。

  博物馆负责人介绍,这是为庆祝建党百年时由工艺大师们手工创作的,瓷缸面上主要元素就是三头牛,所反映出的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的“三牛”精神。此外,青瓷缸口的口径有1.3米,制作拉泥坯时需多人同时协作,制艺之难,可见一斑,是迄今为止设计制作的最大一件新瓯窑青瓷作品,可谓是镇馆之宝。

  精彩的开篇,往往会有更精彩的后续。在欣赏完“百年‘犇’程”大型青瓷缸作品后,我对瓯窑青瓷从意象中的兴趣升华,恨不得一股脑揭开它在我心目中的神秘面纱。

  果然,在绕过大厅后的几个主题展厅里,我发现了,从历史、考古的角度,从技艺、传播的角度,从人文、美学的角度……一次转角就是一种穿越,一种穿越就是一次度化。角与度之间,尽显“窑起东瓯,器出永嘉”的神韵。

  在这里,我系统了解了“器择陶拣,出自东瓯”的背后意义,也对温台瓯越故地的先民由衷产生了崇敬之意,更窥测到了包括我的家乡方山云雾茶等在内的茶类亘古繁荣的“密码”。

  那瓯窑到底是怎么样的?与大江南北各地的窑址有什么区别?抱着这种孜孜以求的取经者心态,我开始奔着瓯窑遗址“一探究竟”。

  从资料上了解到,瓯窑始于东汉,盛于唐宋,主要分布在瓯江两岸。而“瓯窑小镇”之所以这样冠名,是源于这里在2006年1月时发现了唐代瓯窑遗址,因这个遗址所在地三江街道龙下村,旧称坦头,故又名“坦头唐代瓯窑”。

  奔着“瓯窑小镇”有唐代瓯窑遗址的念头,我与同行者不约而同在村里寻找起来。在当地人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它的踪迹,了解了它的资源魅力。

  原来,坦头唐代瓯窑遗址未被发现时,这里的山坳尽显贫态,不光没有像样的产业支柱,更没有值得游客留恋的消费资源,是一处干巴巴的野外之地。

  在一番“精雕细琢”后,曾经的唐代瓯窑遗址被打造成了“浙疆龙窑”“官作唐窑”。古窑址旧景旧貌以华丽之身镶嵌在学生研学所用的窑形城堡建筑群、白墙黛瓦的明清浙派民间中,熙熙攘攘的孩子奔跑声、热热闹闹的露营派对声,还有重现古法烧制的新瓯窑炉火声常年相伴,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重焕出千年前的活力生机。

  在清风细雨的洗礼下,我与同行者来到了瓯窑遗址所在地。那是一处左右各有一座窑体的山坡地。沿着缓坡一路向上的瓯窑,拱门在前,窑身隆起,宛若匍匐在地的凤凰,看似蜷缩着双翅,实际只待涅槃之时,遂能振翅而翔。

  特别是那处窑口门牌上写着“浙疆龙窑”的古窑址。虽然窑体是现在修复而成的,但沧桑的外形,剥落在地的夯泥,足见其当年起炉时的辉煌。

  为了更直接了解瓯窑的烧制之法,我顺着古窑址往一旁的新瓯窑场地走去。那里与窑址相向而对,仿佛就是古法今生的有力写照。

  站在这里,我看见当地匠人把一件件制成的瓯瓷陈列摆放,有茶壶、茶杯的,有葫芦、花瓶的,应有尽有。为了让来人更直观地看见烧制的环节,匠人还将窑体内部环境对外开放。

  那窑体内部环境,乌漆墨黑,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我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那一幕怎一个“惊呆”可以说明。那窑壁在灯光的照射下,乌黑发亮,像极了膏泥。我触手一碰,一种油渍便黏在手上。

  这是烧制留下的印记,更是瓯瓷出炉的见证。在匠人们的口述中,我了解到,他们会定期根据订单在这里统一烧制,虽然工艺水平远不及古人,但瓯窑青瓷的本韵足显无遗。

  看着一幢幢建筑物、一座座瓯窑遗址和新瓯窑,我感慨道:这需要传承,更需要发展啊!

  也正是这份感慨,让我联想到了家乡的窑厂。它们也是瓯越故土上的产物,今天虽相继退出历史舞台,但怎样和“瓯窑小镇”一样去传承好、发扬好,照样炉火“不熄”呢?

  临行前,我走在清风细雨中,冥想着这次愿景实现的一幕幕,也思考着千年瓷韵的一幕幕。

  这是一种牵挂,或多或少沁入灵魂的牵挂。但我相信,诚如“瓯窑小镇”一样,家乡的窑厂在未来,肯定也能借助着瓷韵之风“重燃”炉火,再现当代“风雅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