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赵云 通讯员 张微莹 文/图

　　凌晨3时，在坞根镇东门头港，船灯、渔民的头灯将海面点亮。

　　捞鱼去了！杨济旭一瘸一拐地登上小船，用一双粗糙的大手驾驶船只前往养鱼场。每天的第一批鲈鱼，要趁早运往周边批发市场。

　　这片海属于乐清湾，在东门头村的西南方。捞鱼结束时已是日出时分，返程途中，杨济旭迎着朝阳，目光向前。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右腿的疼痛。

　　杨济旭出生于1977年，是坞根镇下楼村人，患有先天性髋关节脱位。

　　“肢体三级残疾，对我的人生造成了重大影响。”杨济旭说。上学时总有同学故意学他走路的样子，他会生气；体育课，老师都让他待在教室里，运动场成了他的向往之地。

　　初中一毕业，杨济旭就进了一家机械厂，做起了冲床、电焊等活。“不管从事哪个行业，都得努力钻研。”因为刻苦，杨济旭掌握了技术，同事们遇到难题，他都认真帮助解决。

　　这份敬业精神，让他获得了尊重。不过，长时间的站立让杨济旭的身体吃不消，一年后，他辞去了机械厂的工作，到义乌学习修车，一修就是6年。他的修车技术炉火纯青，但这毕竟也算体力活，他越发觉得身体不适。“师傅安排我做管理，我却觉得闲不下来，也会不好意思。”他说。

　　2000年，杨济旭回到了坞根。他家附近的东门头港洋流流速适中、盐度适宜，很多渔民在这里养殖鲈鱼，出口韩国等地。恰逢坞根镇政府大力发展水产养殖业，在亲戚的帮助下，杨济旭也养起了鲈鱼。

　　探索鲈鱼养殖新路子

　　万事开头难，杨济旭身上却始终有着从零开始的勇气。

　　一开始，由于技术和资金短缺，鱼苗成活率仅五六成。他努力自学，向专家请教，向老养殖户讨教经验，参加各种学习培训，潜心“修炼”养殖技术。没过几年，他便成为行业中的佼佼者。

　　2006年，杨济旭和其他养殖户一起成立了温岭市绿洋水产开发有限公司。出于对杨济旭的信任，养殖户们纷纷推荐他担任公司负责人。

　　多年来，杨济旭一直创新养殖技术，以提高鲈鱼的产量和品质。他将3米×3米×3米的传统小网箱，改造为6米×6米×3.5米与6米×12米×4米的大网箱，还将网目变大，增加了鱼类活动空间和网箱内外海水的交换，减少了鱼类擦伤现象，成品鱼品质明显提高，产量增加了20%。

　　同时，他用配合饲料替代幼杂鱼投喂，应用海水网箱底增氧水质在线监测技术，按照统一的养殖管理制度、无公害养殖技术进行标准生态高效养殖。“对于摸索出来的新技术，杨济旭从来不藏着掖着，乐于和我们分享，推动了养殖业的发展。”一名养殖户告诉记者。

　　这几年，杨济旭的鲈鱼养殖基地获评“农业部水产健康养殖示范场”，还先后获得“全国渔业科技示范基地”“浙江省现代渔业示范园区”“浙江省高品质绿色科技示范基地”“台州市农业标准化养殖基地”等荣誉称号。

　　他探索的大口径海水网箱鲈鱼清洁养殖技术，成为浙江省新型养殖模式与技术的典型案例，被广泛推广应用。通过“国际市场+合作社+农场”的模式，杨济旭带领养殖户走上了水产养殖国际化、产业化、规模化经营的新路子。

　　“必须要扛住！”

　　创业之路，并非一帆风顺。

　　2004年的台风“云娜”、2008年的金融危机、2019年的台风“利奇马”等，都给杨济旭带来了很大打击。2008年，原本准备出口的鲈鱼几乎全部滞销，价格从每斤26元跌到了9元，而鲈鱼养殖的成本价为每斤15元。一些养殖户没顶住压力，选择了放弃。

　　“身为公司主心骨，我必须要扛住！”杨济旭说，在政府和银行的帮助下，情况渐渐好转，两年后，鲈鱼价格慢慢回升，养殖户们不再亏本。“有五分之一的养殖户没能坚持住，我们很幸运，守住了！”

　　2019年8月10日凌晨，超强台风“利奇马”在温岭登陆。台风过后，东门头港触目惊心，随处可见支离破碎的渔具网箱，数不清的鲈鱼尸体漂浮在海面，发出阵阵腥臭。几年的心血被一场台风全部掀翻，渔民心情沉重。“合作社的总损失金额在2000万元左右，我个人损失130余万元。”越是困难时刻，他这个带头人越要保持冷静，带领养殖户渡过难关。

　　死鱼留在海里会污染环境，但遭受重大损失的养殖户哪有心思打捞。杨济旭及时向镇政府反映，由他们组织人员打捞死鱼。同时，他让养殖户统计损失，积极向政府申请补助、向银行申请低息贷款。经过努力，养殖户成功申请到贷款和政府补贴的3年利息，这些都对灾后重建起到了实实在在的帮助。

　　3个月后，养鱼场纷纷恢复；第二年，养殖户购买了新的鱼苗。

　　台风带来的损失，养殖户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们一直希望能购买相关保险。趁着这次台风，杨济旭再次与有关部门和保险公司商议。“主要的症结，是财产如何鉴定和保费太高。”最终，参照气象指数保险，经过各级政府补贴，养殖户承担的保险费用变低了，例如总保额为140万元时，养殖户只需交1.8万余元的保费。第二年，养殖户们都买上了保险。

　　鲈鱼出口受影响时，杨济旭跑起了国内市场，到杭州、上海、山东等地积极对接菜场、酒店等采购方，并在电商平台尝试直播卖货，目前国内外市场各占销量的一半左右。去年，坞根镇的鲈鱼养殖总产量接近600吨，杨济旭的合作社产量为350吨。

　　为别人点一盏灯

　　杨济旭心里，也藏着遗憾。

　　走过夜路的人，更愿意为别人点一盏灯。杨济旭始终关注着残疾人，依托合作社及鲈鱼养殖基地，成立了残疾人海水产品养殖扶贫示范基地，通过吸收残疾人社员、传授养殖技术、解决就业难题等途径，开拓助残帮困新路子。

　　杨济旭经常往坞根镇残疾人之家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里的残疾人做些小手工赚点钱，做手工的原材料没人送，杨济旭二话没说，开着车去拉来材料，一拉就是好一阵子。平时市里有活动，也是杨济旭开车负责坞根伙伴们的接送。

　　年近七旬的赵梅富是坞根镇街头村人，年轻时脊柱受伤，落下了残疾，干不了重活。街头和下楼两个村隔着十多分钟车程，两人在镇残疾人之家相识。十余年前，杨济旭请赵梅富到自己的养鱼场帮忙。“他找工人时，会专门找我们这些有困难的残疾人。”赵梅富说。

　　养鱼场里的重活累活，杨济旭都自己做了，让赵梅富做喂鱼、补网等轻活。“有时，他还会给我们包一顿午饭。”赵梅富记得，他一般每天工作8小时，有时工作4至5小时，每天工资在180元左右。“他是个朴实的好人。”尽管离开养鱼场多年，赵梅富对杨济旭仍然心存感激。

　　杨金西也是下楼村人，20年前出了车祸，左腿落下了残疾。10年前，杨济旭也聘请了他，一干就是近6年，每个月工资在4000元左右。“最多的时候，杨济旭请过十多名残疾人。”杨金西说。

　　台风“利奇马”过后，为了不增加杨济旭的负担，养鱼场的残疾人们自行选择离开。“我对他们的帮助微不足道。没能继续帮助他们，我很遗憾。”不过，杨济旭始终关注着这帮老伙计，“新富到水厂上班了，梅富在管工地，敏华去了数控车床厂……”

　　“他是我们的一个标杆，他说的话，让我们特别有力量。”杨金西告诉记者，20年前，突然的变故让他很消沉，杨济旭时常鼓励他：“事情已经发生，要向前看。”

　　随着年龄增长，杨济旭的右腿膝盖因长期磨损，经常疼痛。他却总是忍着痛，将坚强的一面留给他人。他说：“我的路注定不好走，但必须往前走。”

　　只要有机会，就要拼一拼

　　杨济旭的身上，有着超于常人的毅力，体育是他的爱好。

　　2006年，身高1.81米、坐姿挺拔的他，参加了省残运会的坐式排球等项目，获得3枚银牌及体育道德风尚奖；2007年，在第七届全国残运会上，杨济旭荣获坐式排球第六名；2009年，杨济旭被推荐到省残疾人体育训练指导中心集训，迎战第八届全国残运会。

　　两年的封闭式训练，对杨济旭来说是一次磨炼。“每天从早训练到晚，身上都磨出老茧了，非常辛苦。”不过，他看到训练场上的其他运动员，很多残疾程度比他更严重，但他们都展现出了顽强的拼搏精神。“和他们比起来，我的苦算得了什么！”杨济旭被深深触动。比赛中，杨济旭所在的浙江省队获得男子坐式排球季军。

　　为了集训，杨济旭专门聘请人员看管养鱼场，两年间共支付了9万余元的费用。“参加训练和比赛，我从来没后悔过，这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杨济旭称，这次磨炼让他能够从容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风浪。

　　去年，在浙江省第十一届残运会上，杨济旭参加了标枪、铁饼和铅球3项个人竞赛项目，取得了一银一铜的好成绩。“在赛场上，我成了‘高龄’运动员。但只要有机会，我就要去拼一拼。”他说。

　　2023年10月20日，杭州第四届亚残运会火炬在桐庐传递，杨济旭作为第91棒火炬手参与了接力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