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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那些租房的岁月

  解忧/文

  上世纪90年代,我一直生活在农村,十分羡慕能租住在城里的弟弟,记得弟弟租住在横山头的一间民房里,当时还属于城乡接合部,房租相对比较合理。到了假期,我进城参加培训,终于有机会体验一下城里人的生活了。到了晚上,我坐了好几趟公交赶到横山头。弟弟的房间不大,而且没有装修,但是有一个挺大的浴室,还有一个大浴缸。因为没有热水器,弟弟几乎从不用浴缸,已经习惯了洗冷水澡,拿着淋浴头就往身上冲。我学着弟弟的样子冲澡,没有吹风机,睡前整个头还是湿漉漉的。睡了一晚后,我第二天就发烧了,但还是坚持参加了培训。

  后来,堂弟小波也进城工作了,租住在小南门的大元桥附近。为了节省房租,他和朋友阿鹏合租,我偶尔会去探望他,也就结识了阿鹏,我们三人经常在一起聊天,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过了一段时间,堂弟去上海发展了。每到周末,我就去城里找阿鹏蹭他房子住。条件很艰苦,没有淋浴器,洗澡要跑到外面的公共浴室。阿鹏非常节俭,被子都是破的。冬天的时候,被子的棉絮好多都裸露在外面,我们就这样抱着破棉絮,度过了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夜。

  几年过去了,阿鹏去宁波发展了。后来,我到城里工作,首要的问题就是解决安身之所。于是,我借了一辆破自行车到处找房子,大部分房租很贵,我找遍了城区也没找到合适的。但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小河头村找到了一栋民房,房东是外地人,嫁给了当地村民。她答应给我房租便宜一点,条件是需要我辅导她女儿做作业,我满口答应。但问题随之而来,有时候我在外面忙碌,房东会打电话来催促,我就得赶紧回去。

  周末,单位的食堂静悄悄的,我不得不四处寻找果腹之地。房东的善良让我难忘,记得有一次,她为我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那香味仿佛穿透了岁月,让我突然找到了家的味道。出门忘带钥匙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回来晚了,房东早已入睡,大半夜在外面又不好意思大喊大叫,只好在公园里熬过漫长的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房东告诉我房子不租了,叫我另外去找地方。我苦苦哀求说自己搬东西不方便,只要她不赶我走,我宁愿多付一点房租,但最终还是被请了出去。

  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很幸运,我在附近又找到了一栋民房,这家房子十分气派,有个大院子,院里有两只石狮子,据说房东儿媳的娘家是搞石雕的,这两只石狮子就是她的陪嫁物品。虽是“豪宅”,我只能租住在光线较差的小房间里,价格却是原来房租的两倍,但我仍然很满意,起码离原来的租住地不远,搬家方便。

  门前有条小河,河边有个木头凉亭可供我在里面发呆聊以度日,早上起来可以爬一爬石夫人峰,虽说寄人篱下,但日子悠闲而又自律。我在“豪宅”的时光大约两年不到,房东说他们一家人要到外面去做生意了。我明白了,我又要搬家了。

  经过四处打探,我得知岩下村附近有民房出租。经过实地考察,我看中了一栋六层的通天房,怎奈好的楼层房租都很贵,只有六楼有一间房价格比较亲民。虽然当时天气热,但好歹有空调和浴室,外面还有阳台可供洗衣。对面就是青山,早上起来便能和山对视,让我不禁想吟咏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每天攀爬六楼,我丝毫不觉得累。然而,搬进家门那天是极为艰难的,幸亏有老母亲帮忙,才把那些积攒了多年的杂物一件件搬上了六楼。房东是位名副其实的包租婆,两栋通天房大多被改建成出租房,她几乎不上班,坐收房租,闲暇时去跳跳广场舞,练练太极拳。她收房租很积极,只要我稍微迟一天,她便会“咚咚咚”地敲我的门。得知我会打太极拳后,她也会兴致盎然地和我聊上几句,说自己儿子如何不争气,这么大了还不好好工作,经常跟她要钱……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每当经过这些曾经居住过的房子,我都觉得特别亲切,就像自己家一般。它们都曾为我遮风挡雨,给过我温暖,但又是那么陌生,当我匆匆离开的时候,它们便不再与我相认。正如美国作家梅·萨藤在《独居日记》中所写:“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一个地方,希望它成为我们的家,但最终我们还是要离开,去寻找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