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清/文
陈人斋是箬横中学退休老校长，年逾九旬，满头白发，却身骨硬朗。
他做了大半辈子的校长，自1952年参加工作以来，先后担任横湖小学、坞根小学、城北区中心小学、温岭五七学校（高中）、松门中学、箬横中学的党支部书记兼校长，一生从教，躬耕不辍，桃李芬芳满天下，曾获全国优秀教师、浙江省春蚕奖和市级优秀共产党员等荣誉。我是他在温岭五七学校任职任教时的学生。
上个世纪70年代初，百废待兴。温岭五七学校创办之初，在大片荒凉的盐碱地上办学，没有电灯，没有自来水，没有水泥路，只有两间旧教室，还有一排仓库屋，生活十分艰辛。陈老师带领全校师生，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获得了教学和劳动的双丰收，谱写了一曲盐碱地上垦荒育人的壮丽之歌。刚开始一段时间，我们以稻草铺地，睡在泥地上；陈老师一家人挤在一间仓库屋里，棉虫爬满墙壁和衣被，令人发怵。两年读书时间虽短，但这些镜头深深地留在我们的脑子里，宛如昨日。陈老师以身作则，率先示范，是我们全校师生奋力前行的力量源泉。
1992年，陈老师退休回家，住在箬横镇街龙头村。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个做惯了的人，总想找些事来做。我的人生每前进一步，都离不开乡亲们的支持。1953年，我第一次被选为人民代表，就是本村乡亲们选出来的。我的子女为我在城里买了养老房，生活和医疗条件都很好，但一直空置着，我时时想着要为家乡继续做些什么。”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家乡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发挥余热。
他把自己的日程排得满满的，犹如上紧发条的时钟。比如，在课余时间给学生讲故事，为村里出黑板报，办起家庭图书馆吸引学生阅读，撰写校志和村文化史等乡土教材……他说，在岗时当了41年校长，现在这一干又是32年。他因此屡屡被评为先进退休干部。
在我印象中，温岭五七学校初创阶段没有水泥路，他就发动师生挑碎石来铺路，没有电就买来柴油机自己发电，没有自来水就用明矾沉淀，一个个问题总能迎刃而解。退休后，陈老师以出色的行政领导能力和看问题的慧眼，继续发挥余热，碰到困难时总能找到解决办法，将“新工作”做得风生水起。他不断琢磨着，并走村入户，向村干部询问，经周密的调查研究，找到了新的方向。
他凭借多年的工作经验，敏锐地觉察到，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这个领域有许多事情可做，还很迫切。十几年前，本村企业发展壮大，如鸟巢电器厂、龙昌机械厂等纷纷回乡办企业，这一下外来务工人员增加了200多人，在学的流动儿童每年增加十五六人；本村外出经商做工的家庭有一批留守儿童，每年在学的有20多人。这些学生的家长都是农民工，家境不怎么好，是社会上的困难群体，尤其需要“雪中送炭”。这些儿童如不给予足够的关怀，很容易辍学，或因家庭的各种牵制而无法学好。他暗自思忖：我凭借几十年的教书经验，可以帮助这部分困难农民工子女完成学业，这是一项慈善工作，我何不把自己的优势和慈善助人结合起来，尝试这方面的工作呢？
打定主意后，他先从组织上入手，建议村里成立关工委。关工委如期成立后，由他担任顾问，再以组织的名义对这批儿童进行帮扶。他以老校长的“面子”，与当地中小学逐个协调，实现了流动儿童入学免收借读费；每到节假日，他把这批学生约到家里，帮他们批改作业，把家里图书馆的各类书籍开放给他们阅览。他的家就成了“流动儿童、留守儿童之家”，陈老师像个孙行者，儿童们像花果山上的一群小猴，一呼而百应。
留守儿童的父母都外出务工，有的由爷爷奶奶照看，有的托左邻右舍看管，其中有三四个同学中饭没有着落，老师就叫他们在家里免费就餐，师母及子女买菜的买菜，烧饭的烧饭，供水的供水，忙得不亦乐乎。陈鑫迪以及吴同学兄妹等因父母常年外出挣钱糊口，中饭也安排在了老师家，由于常年吃在一起，大家亲如一家。吴同学因发奋努力，被学校评为“三好生”；沈同学获得了学校的奖学金；陈青青、陈英豪被镇关工委评为“少年孝星”；陈鑫迪考上了温岭中学，大学考上了上海交大，并成为该校的研究生。2017年“三改一拆”后，企业减少了，农民工也减少了。但因为陈老师照看、教授得好，许多家长“赖着”不走了，继续在本村租房，把孩子留在本村，自己则来回奔波。
我还听到过这样的例子，这也是我动手撰写此文的直接动因。有个学生叫张鹏，父母双亡，奶奶病重，家境十分困难，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陈老师为了不使他失学，把这根风筝线接过来，将这个非亲非故的学生当作子女一般照顾。陈老师三番五次上门动员他入学。入了学，没有衣服和学习用品，陈老师叫师母给他做衣服，每月供钱给他买书簿纸笔；放学时，把他接回自家，并让他进家庭图书馆阅读各种书籍，教他识字、写作业；上了初中，学校变远了，陈老师还为他配了一辆自行车，初中的生活费用由师母给予。学生的生活费有了陈老师接济，而家里的奶奶生活无着，如不安排好，学生照样会辍学。师母便隔三岔五给她送吃的和用的，如蜡烛、火柴没了，师母都会送去，也常给些零用钱。张鹏初中毕业后，陈老师与镇政府和市关工委联系，推荐他去台州一家职技校免费入学。进校后，张鹏学习掌握机床技术，成为一名技术型人才。
我惊讶，年事已高的陈老师，竟如同一个陀螺不停地旋转，这和他没有退休时有什么两样？诗人臧克家的《老黄牛》诗云：“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老当益壮、不辞辛劳的陈老师，有的不正是老黄牛精神吗？我还意识到，老干部发挥余热要有新思路、新视角、新办法，才能创造更大的社会价值，陈老师把教育与慈善融为一体的成功实践就是一个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