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文

夏天，瓜果次第成熟。当秋风渐长之时，我们心有不甘，总想抓住一些夏天的尾巴，回味其中独有的美味。于是，劳累一天后，我约上三五好友坐在夜市的大排档里，来几碟小食，饮几杯冰啤，郁闷的情绪、身体的疲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在下酒小食中，最让人受不住诱惑的就是那碟毛豆了。

毛豆，就是新鲜连荚的黄豆。多年前，我曾和同事进村开展工作。工作安排妥当，已是下午5点多了，村干部热情地挽留我们吃晚饭。只见村干部的妻子随意地在家门边的地里拔了数株毛豆，摘下毛豆荚，剪去两端……饭菜摆上桌来，那碟凉拌的毛豆引人注目，食后麻辣鲜香。

多年以后，在安陆的初夏，我的味蕾常常由一碟香辣爽口的凉拌毛豆打开。进入农历五月，菜场上卖毛豆荚的摊位随处可见，有的是一株株在卖，有的是将毛豆剥好了卖。我带儿子去乡下看望父母，他们会到菜园里、水稻田的田埂上随便扯上几株毛豆，摘下豆荚，清蒸，然后放入冰箱冷冻，稍后加入调料凉拌。吃上一碟，令人舒适无比。

三叔是做毛豆的高手，他做的凉拌毛豆特别鲜香，我约上几个好友到他的大排档去品尝。根据食客不同的口味，三叔的做法多种多样：有带壳烹调的，如盐水毛豆、凉拌毛豆、五香毛豆、香辣毛豆等；有去掉壳净豆粒烹调的，如青椒炒毛豆、麻辣毛豆、肉末炒毛豆、清炒毛豆、火腿炒毛豆等。其中，凉拌毛豆最受人喜爱。

看色，翠生生、绿莹莹的；看形，椭圆的身体，光溜溜的，与被水流冲刷过的玉籽料相似，呈现出一种曲线玲珑的形态。凉拌毛豆做法简单。三叔说，只需掌握四个步骤：一搓二煮三冰四腌。三叔做法的不同之处在于“腌”：先调一碗由蒜泥、姜末、葱末与碎干椒组成的调味汁，再将煮熟的毛豆放在调味汁里腌制，五分钟装碟上桌。本不令人惊奇的毛豆，经过恰到好处的腌制，弥漫起独特的香气，唤醒食客的味蕾。

晚上，我们点上几碟，八角、花椒、酱油、醋、盐混合而成的咸鲜酸爽诸味，齐齐犒劳着味蕾，体内的暑热随丝丝凉意逃逸而去，既解馋又降暑。我们大口大口地畅饮冰镇啤酒，佐以毛豆，豆香萦绕间，唇齿留香，身心俱爽。大家边吃边喝，边聊边看街景，惬意无比。有几次，我按照三叔的秘籍在家里做，口感有了，但远没有和好友们坐在街边排档吃得有滋味。

汪曾祺先生亦有一段对毛豆的味觉记忆。他在《故乡的食物》里说：“北京的小酒馆里盐水煮毛豆，有的酒馆是整棵煮，不将豆荚剪下，酒客用手摘了吃，似比装了一碟吃起来更香。”那种原汁原味原样的粗犷吃法令人神往。我曾建议三叔效仿，但结果不尽如人意，有点惊世骇俗了。或是时过境迁，或是物是人非，豆荚与豆秧分离的吃法，只能在文字里体会了。

来南方后，有次我到大酒店正儿八经吃酒席，倒上满满一杯酒后，叫来服务员，让他上碟凉拌毛豆，结果居然没有。我顿时倍觉遗憾，索然无味。夏秋之季，难抵毛豆的诱惑，尤其钟情凉拌毛豆，最喜欢细吮凉拌毛豆下酒的那种感觉——冰啤的凉爽与毛豆的鲜嫩汇合在唇齿之间，想想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