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会遗传？

　　戴复古后人竟也“以身许诗”

　　景岚 文/图

　　温岭南宋诗人戴复古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但是诗人的后裔居然也是诗人，写诗的基因难道也能遗传吗？

　　几百年来，戴复古的直系后代一直与故里失去联系。查《戴氏宗谱》，戴复古名下仅记载了其子戴琦，下面都是空白。去年，长期研究戴复古的温岭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吴茂云发现，江苏如东县档案馆收藏的《戴氏宗谱》将戴敏列为第一世，戴复古为第二世，戴琦为第三世。现在又发现如东女诗人戴潍娜为其三十二世，也就是戴复古的第三十一代孙。

　　经核对，吴茂云发现戴潍娜爷爷手抄老谱中的世系图，与如东县档案馆所藏内容基本相同，只不过馆藏内容为木刻本，而且残了一页，一至五世没有了。手抄本把有些条目合并抄录，完整地记录了一至五世分别为：一世戴敏，二世戴复古，三世戴琦，四世戴汝器、汝质，五世戴基。而且将直到三十世的辈行都记录下来，有了完整的传承记录。

　　一

　　戴潍娜出生于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高考曾以江苏省文科前二十名的成绩考入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外交系，在校担任英语协会主席，四年修得外交学与哲学双学位。大学毕业后入读英国牛津大学攻读性别研究方向，致力于女性主义理论和实践。

　　因其独特的文风和深厚的文学造诣，戴潍娜在文坛崭露头角，现任职中国社科院外文研究所副研究员，并主编诗歌期刊《光年》。她的作品广受好评，出版有诗文集《瘦江南》、童话小说集《仙草姑娘》、诗集《面盾》和《灵魂体操》等，作品和评论文字常见于各类媒体，其反潮流的文风备受关注。此外，她还翻译了多部外国文学作品，如米克洛什的《天鹅绒监狱》等，展示了自己的语言才华和文学素养。

　　在文学创作之外，戴潍娜还积极参与社会活动。2022年，她曾担任首届谢灵运诗歌（双年）奖初评审，并在多个文学论坛和诗会上发表演讲，分享自己的创作经验和文学观点。戴潍娜的成就也得到了社会的广泛认可，她曾获得“诗潮”首届中国青年校园诗歌大奖赛一等奖、首届中国高校诗歌大奖赛一等奖等多个奖项，作品入选《诗刊》《星星》等刊物选本。2017年，获太平洋国际诗歌奖年度诗人奖；2020年，获剑桥徐志摩银柳叶青年诗歌奖；2020年，获中国十大女诗人奖。

　　二

　　戴潍娜与原籍温岭的浙大数学科学学院教授、诗人、作家蔡天新因新诗而相识。半年前，蔡天新在《永嘉，水长而美》一文中写到祖先与戴复古的事，于是突发奇想，问戴潍娜是否与戴复古有关联，几个月后又问她是否查过家谱。戴潍娜见他问得认真，就让老家的父亲查了家谱，竟然真的翻到自己是戴复古的直系后裔。于是，她通过朋友找到了吴茂云，吴茂云一听也大喜过望：“几十年来查找戴复古的后裔无着，得来竟不费功夫。”戴潍娜要找自家老祖宗的诗集，吴茂云给她寄去《戴复古集》《戴复古论稿》《戴复古研讨会论文集》三种。现在，戴潍娜每次出差都会带着诗集，慢慢地咀嚼体味。

　　5月30日，她给吴茂云寄来四本书：诗集《以万物为情人》，研究周作人与霭理士的专著《未完成的悲剧：周作人与霭理士》，主编的2021年第四期《光年》，北京诗派代表诗人作品选《诸神醉了》。

　　今节选其《灵魂体操》一诗以窥一斑（选自诗集《以万物为情人》首篇）：

　　我有点任性，灵感比我还任性。比如今天，我已在桌前静坐示威四小时，逼灵感现身。

　　莎士比亚的时代，诗人致力于制造快乐；而如今，诗人主要制造痛苦。

　　古典诗学中，政治与诗歌可以互为衣裳；到了现代，他们才开始相互仇恨。我想我可以穿上衣服爱，也可以脱了衣服恨。

　　现代诗的确是非古典、非三维、非逻辑的语言。评论家高兴在《序》中说她：“来自‘80后’青年评论家队伍，一位多才多艺、兴趣广泛、全面发展的才女和侠女。无论是评论还是诗歌，字里行间都会溢出如痴如醉的激情和坚定不移的温柔。”

　　戴家是诗的家族，当时住在浙江黄岩海边塘下的戴家里（今属温岭），两三百人的小村庄中，留下诗篇的就有27位诗人。老祖宗戴敏就是一个诗迷，不肯应试，以作诗自娱：

　　以诗自适，号东皋子，不肯作举子业，终穷而不悔。且死，一子方襁褓中，语亲友曰：“吾之病革矣，而子甚幼，诗遂无传乎！”为之太息，语不及他，与世异好乃如此！子既长，名曰复古，字式之，或告以遗言，收拾残编，仅存一二，深切痛之，遂笃意古律。至死不悔。（楼钥《戴式之诗集，序》）

　　因了父亲的嘱托，戴复古“自小寻诗出，江湖今白头。”（严粲《送戴式之》）游遍了南宋的半壁江山。“济世功名付豪杰，一生事业在林泉”，“诗成胜得官”。还作《望江南》总结一生：“石屏老，家住海东云。本是寻常田舍子，如何呼唤作诗人。无益费精神。千首富，不救一生贫，贾岛形模元自瘦，杜陵言语不妨村，谁解学西崑。”

　　戴复古一生漂泊江湖，以诗为业，最终留下了1000多首诗，成了《中国文学史》上的一面旗帜，诗是他的全部。而戴潍娜则走得更远，游学至欧洲，见闻自然更多。“写作始终是最热烈的情人，且这个情人永不分手。我常常想，这一生可以辜负人，可以辜负事，可以辜负自己，但不能辜负诗。”祖孙两人虽然隔了800多年，其诗有传统与现代之分，但他们“以身许诗”之情却是一样的，莫非诗人真的有基因？

　　三

　　人们都会好奇，元代末年还在温岭的戴复古后裔，怎么会到江苏去？在如东县档案局所藏《戴氏宗谱》中，有明嘉靖戴尹耕的《戴氏续修世略序》，文中记载了江苏如皋戴氏的来历：戴复古第五代孙戴民德因避宋末之乱，带着弟弟戴重和戴立，从南塘沿海岸北上800里迁往了吴淞（今上海松江），元代再往西北500里迁润东（今江苏镇江东乡）居住，后人又迁到海陵（今江苏泰州市海陵区），再迁东皋（如皋之别称，今江苏南通市如皋县，1940年又分出如东县）。如今，始迁地的如东县河口镇锦成村和隔壁的双甸镇镇东村都有戴家庄。宗谱记载的十二支子孙，分布在如皋、如东、海安三县市和北京左安门戴家胡同（戴联奎长子、三子、四子后代居住地），共有戴姓三万多人，可谓人丁兴旺。

　　此谱将戴敏列为一世祖，戴复古为二世，戴琦为三世，因缺了第一页，四世失载（今可补出：汝器、汝质），五世为戴基，六世为避乱迁居者戴厚（字民德），即第一次修谱者。此后世系记载周详严密，卷十一《列传》有《一世处士敏才公传》《二世诗人石屏公传》《三世处士慕韩公传》，其中《三世处士慕韩公传》，记载了戴复古之子戴琦的生平，为前所未见：

　　公讳琦，字慕韩，石屏公子。石屏慕大丞相魏公（韩琦）之为人，因以名其子，而为之字焉。公生而颖异，渊源家学，以能诗名，人谓天下诗手又属杜家矣。石屏公爱远游，家事悉委于公，公综理庶务，侍母太君菽水承欢，自是遂不暇作诗。石屏公得纵览天下名山大川之胜，而无内顾之忧者，公之孝有以善体之也。宝祐时天下大乱，公念戎马倥偬，桑榆景暮，千里间关，迎父以归，苍颜孝子，白首高堂，融融泄泄之情，观者感且叹，有至于泣下者，佥谓慕韩能子矣。

　　此篇交代了戴琦之名和字来自戴复古仰慕北宋政治家、词人韩琦，故名琦字慕韩。石屏对韩琦的仰慕，可从其诗《提刑彭仲节平叛卒》“谁言江左无王谢，今喜军中有范韩”中看出，范韩就是指范仲淹和韩琦。戴琦也曾以诗出名，而后来因父亲不在家，为经营家务而不作诗了。此谱的卷十二《艺文》还收录了戴琦的诗三首，今录一首：

　　家君久客不归，闻兵警甚亟，忧而赋此

　　掩户披吟《陟岵》诗，天涯望断使人悲。

　　青山着屐情何逸，白发蒙头老不知。

　　戍垒雪深侵敝褐，边笳风急卷残旂。

　　南塘烟景殊清绝，何不归来理钓丝。

　　戴复古的五世孙戴厚字民德，生于开庆己未（1259）九月初九。1279年的他正值20岁，战乱使他带着弟弟背井离乡向北而行，途中写的一首《苦兵乱迁徙无定》还在谱中留着。这首诗反映了当时兵荒马乱的环境，有诗史的风味：

　　宋运遘阳久，天倾地旋覆。彼苍非不仕，民生毋乃蹙。兵过邑为墟，屠掠一何酷。流血地成殷，飞燐野聚绿。不逢骨肉亲，但闻新鬼哭。我生实不辰，适罹此荼毒。家室叹游离，转徙相连属。疾痛不敢呻，宵行更昼伏。众哺待嗷嗷，何以赡口腹。钟鼎荡无存，先祀虑难续。但愿苍天心，悔祸锡民福。庶几泽中鸿，安集还邦族。

　　戴民德卒于至顺甲戌（1334）十月初二。配某氏，生于景定辛酉（1261）三月初九，卒于至顺癸酉（1333）四月廿一。合葬润东吴沙正穴。子二：戴璿、戴玑。

　　该谱还记录了戴氏数百年耕读传家，代有闻人，其中有的官至光禄寺典簿、太医院院判、安徽安庆府知府、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其中最有成就的是二十五世戴联奎，谱上《列传》用了《紫垣公县志原传》，县志上的原文为“弱冠游京师，举乾隆甲午京兆第一”。也就是在1774年省试第一，成为解元；很巧的是温峤戴氏的戴颙在明代就考了个第一，也是解元，可见两地的戴氏都有出类拔萃者，真是十分难得。今查《清史稿》列传一百三十八《戴联奎》，全文如下：

　　戴联奎，字紫垣，江苏如皋人。乾隆四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联奎少从邵晋涵受经学，既通籍，以清节自厉……循资累迁至内阁学士。嘉庆九年，迁兵部侍郎，历礼部、兵部、吏部。二十一年，擢左都御史。逾年，擢礼部尚书，调兵部。二十五年，失行印，坐降三品京堂，补太常寺卿，督浙江学政。道光元年，擢礼部侍郎，又擢兵部尚书。召还京，未至，卒。

　　如皋戴氏中现当代名人在外地的有戴树和（1923—2013），全国政协常委、南京工业大学教授，戴树桂（1927—2013），中国环境科学学会常务理事，南开大学研究生院第一副院长，都是戴复古三十世孙。在如皋的现有戴时祥，以“戴氏家藏博物馆”馆主闻名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