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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悦读

亦舒小说,为什么能长盛不衰

  赵佩蓉/文

  随着电视剧《我的前半生》《承欢记》的热播,亦舒和她的同名小说再一次强劲来袭,引爆大众“亦舒热”。一般来说,言情小说属于快速消费品,很难获得持久阅读的拥趸。而亦舒,成名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是香港文学曾经的重要符号,至今仍能被在都市打拼的年轻女子奉为精神教主,是有原因的。

  亦舒小说有鲜明的时代印记,大多以都市为背景,且贴合现代都市女性的心理。70年代起,香港经济蓬勃发展,女性脱离了家庭的狭隘空间,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在社会生活中参与越来越重要的活动,印证了女性能撑起半边天的可能。爱情和婚姻,不再是她们唯一的“菜”。亦舒自小感受香港的本土气息,从寻找自我归属和自我价值出发,直面商业社会的激烈竞争和复杂的人际纠葛,呈现时代发展变化中,男女双方在恋爱婚姻中的摩擦与冲突,将女性的苦楚和负荷一点点地揭露出来,展现女性对生活的新思考、新需求。

  同一时期的言情小说,通常走的是痴情男女全力以赴生死相许的路子,一旦溺于爱情的漩涡,年龄悬殊、家庭阻力统统可以忽略,哪怕刀山火海的阻碍,也会义无反顾,大多以“团圆”来美好收局。这样的故事,给现实生活加了滤镜,过于浪漫,几近幻想,却触碰不到。而亦舒小说中,几乎没有你侬我侬的山盟海誓和行将陌路的撕心裂肺。她肯定爱情的美好,同时清醒地认识到经济利益纠缠下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纯粹的爱情可望不可即。亦舒用冷静的笔触,打破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模式。《我的前半生》中子君和涓生十三年的婚姻毫无征兆地破裂,《香雪海》中关大雄和凌叮当因为香雪海的介入而分手。爱情没有天长地久,荷尔蒙的飙升更不会锁住爱情,亦舒将爱情的真面目撕裂给人看的清醒,刚好吻合了现代都市女性重视自我认同的心理需求。“爱情诚可贵,自立更值得”,正是现代都市女性追求的独立理念。

  亦舒是坦率的,从不避讳对金钱的直白态度。《喜宝》讲述了剑桥高材生姜喜宝的堕落过程,金钱与爱情的搏弈构成故事的主线。“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捡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这是喜宝母亲对女儿的教诲。小说一再描写喜宝童年生活的困窘,以及勖存姿投入大量金钱诱惑、圈养喜宝的情节,无非是揭示:金钱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是行走世间的铠甲。《承欢记》中,麦承欢一家向来省吃俭用。麦承欢看着母亲处处为她着想,挑剔钻戒的大小、婚礼酒席的规格,便知道“被生活逐日折磨,人会面目全非”。“一个女人,没有些许钱傍身,到老了只会更惨”,一句话道尽贫穷的悲哀。同时,亦舒又借喜宝的口,道出追求金钱要保持理智和尊严:“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有很多很多的钱。”对待金钱的态度,不光映射对感情的态度,更能反映为人的原则。认识金钱的重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金钱,享受金钱,正是现代都市女性的普遍认同。

  亦舒是勇敢的,她一再强调女人在事业上的独立自主。“亦舒女郎”大多智慧知性,在工作上心无旁骛,在生活上很少依附男性。子君嫁与涓生后,曾经一心一意享受全职太太的安逸。然而,变故来了,涓生有了外遇,提出离婚。唐晶,在职场呼风唤雨,骨子里有强大气场的女子,得知闺蜜要离婚,并没有安慰,而是给了建议:“不要总估量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活在别人的眼神里,就失去了自我。”“要想过好日子,应该想想要怎样靠自己,而不是靠男人。”子君的蜕变,漫长又痛苦。她从做饭有保姆、出门有司机的舒适中突围,依靠捏小陶人挣钱,拥有谋生的能力,养成独立的性格。是的,“一个人借故堕落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人爱,越是要爱自己。”当麦承欢的事业比较稳定了,她就不必继续伪装温顺的女友、孝顺的女儿。她不需要取悦别人,是职业给了她最有效的自我建设。

  亦舒的小说多用叙述性的语言,简洁爽利。她善用短句、短段落,没有多余的衔接和铺垫,主要靠对白推动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读者能根据语言,轻松地转换成场景。

  “这样的男人,要他来干什么?我还有一双手,我还有将来的岁月。”当丈夫提出离婚时,子君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好,我答应你马上离婚。”三言两语,清晰地勾勒出子君遭遇的沧桑和痛楚,又塑造了子君对待生活的冷静客观、痛定思痛后的果决,并且挑动读者的内心情感,跟随子君的喜怒哀乐进行代入感的体验,与主人公及作者产生共鸣。

  后来,子君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翟有道举止文雅大方,子君心里喜欢,却有点不自信。翟有道去找子君,有了这样的对话:

  “子君,我们结婚如何?”

  子君缓缓问:“你想清楚了?”

  翟君诧异地答道:“当然。”

  “其实外头有很多十八二十二的女孩子等着嫁你这样的人才。”

  他微笑:“这,我二十年前已经知道。”

  没有任何拖沓累赘,一进一退的含蓄对话中,暗藏着双方的心潮汹涌,以实引虚,留给读者更多的空间去想象、去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