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拨动你我的心弦
——读《也傍桑阴书华年》
李钊/文
对绝大多数作家来说,故乡是永不枯竭的灵感之源,童年则是他们写作道路的起始之点。《也傍桑阴书华年》是知名青年作家范墩子的首部散文集,收录的文章延续其一贯灵动、质朴、诗性的语言风格,他的情感流淌也不再拘束、隐藏和收敛,而是小心翼翼地捡拾起散落在山间草木上的童年音符,编织成一首献给故乡渭北大地的歌谣,悄悄撩拨你我记忆深处的心弦。
文学与故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当谈及两者间的关系时,范墩子说道:“我是一个随时把童年记忆和故乡记忆携带在身上的人。”从短篇小说集《我从未见过麻雀》以孩童视角构筑少年的“心灵史”,长篇小说《抒情时代》以“我”的视角讲述小镇少年从故乡走进城市的成长史,到儿童小说《去贝加尔》以成人视角描绘勇敢少年寻找希望与爱的故事,再到如今的散文集《也傍桑阴书华年》从回望视角记录行走于故乡的所见所悟,即便范墩子自陈“已成为了故乡的局外人”,但他的写作从未离开童年和故乡,笔下常常出现麻雀、豹榆树、桑柘、牧羊人、唐陵遗迹等这些带有故乡明显标志的物事,字里行间处处流露着故乡的风物地理人情,故乡是他不可缺失的精神家园。
文学是故乡映在心田的影子,也是寄托深情的信仰。尽管他已走出乡村,到大城市扎根生活,可他的内心深处依然迷恋着宁静淳朴的乡野生活。苍凉的大地、寂寥的山风、草木的微笑、河流的嗓音……当他将耳朵贴在地上,就能听见土地的心跳;而当他的心贴在地上,“我那遗失的睡梦就重新苏醒了过来,活了过来”。于他而言,只有将自己投入渭北大地的怀抱,细细回望和描摹故乡的风物人情,身心才能得到真正的放松。他在后记《从故乡出发的写作》中写道:“故乡是逼仄的,更是辽阔的。”童年时代的故乡风景,成为他文学创作的重要素材,也成为他最初和最成功的表现天地。他说自己“是渭北土地上的一株野草”,将宁静山风中故乡捎来的悄悄话,写成审视故土过往和当下时代的文字,越写越朴素,越写越宽广。
每个人都有一片文学的故乡。范墩子对故乡满怀深情,一次又一次走在回乡的路途上,走进山间田野重温故乡的风土人情,也在行走中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复杂图景。从家乡出发的写作是一种精神还乡,也是一次次的精神回归之旅。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故乡的深深眷恋,直陈自己喜欢靠在豹榆树厚实的树身上,任斑驳的树影唤醒童年的记忆,感叹“每次看到贫瘠的塄坎上却长着许多开着花的小雏菊,我的心里都会涌出无限的感动”。他早已摆脱地理上的“狭隘的故乡概念”,可故乡依旧是他无法割舍的情结,无论是故乡黑暗的地方,还是故乡光明的地方。
“童年是我写作的富矿”,所以书中收录多篇追忆童年往事的文章,文笔优美,情感质朴。我记忆深刻的是《滚铁环》一文,篇幅虽短,却令人感到亲切温暖,不单是因为我也曾写下过同名文章,更因铁环也曾滚过我的童年浪漫时光。故乡的童年记忆有苦有甜,可当我们每一次身在远方,对家乡和童年深情凝眸时,内心深处的小天地里总是充满温馨,不安的情绪得以慢慢平息,温暖溢满心头。故乡本是一个苦涩与美好共存的话题,但他在直面故乡的叙述中,却鲜有苦涩的味道,更多的是纯净的美好。细细究之,他并非无视故乡的逼仄和荒凉,也不缺少审视的目光和勇气,而是在“一边厌倦着城市生活,又无法摆脱得开城市生活”的心理纠缠中,童年故乡的记忆成了他精神的栖息地,哪怕是苦涩的记忆,也成为一种美好。
如范墩子所言,我们已“很难再做到真正意义上的返乡”,这是生活的无奈,也是自然的规律。故乡总是在不经意间拨动你我的心弦,当我们感到疲惫和孤单的时候,不妨多回家看看。望望归乡的路,哪怕只有一瞥,哪怕只是纸上故乡,都能感到回身母怀的放松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