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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悦读

“繁花”的飘落

——读《繁花》

  樊树林/文

  《繁花》是我2024年静下心来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

  之所以会读这一部小说,原因非常清楚,就是王家卫的电视剧《繁花》的火爆出圈。2015年8月,金宇澄创作的《繁花》获得了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不久,我就入手了这部评价极高的文学作品。然而,当真正阅读文本时,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大,乃至于,龇牙咧嘴、硬着头皮读了50多页后,只能将其像“神”一样置于高阁之上。

  这样的体验,记得和当初阅读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别无二致。随着电视剧《繁花》成为舆论的焦点和热点,我再次走进了《繁花》小说构筑的世界……十余天的时间,难说读透了这部小说,但好在算是读懂了这部“鸿篇巨制”吧。

  小说《繁花》和电视剧《繁花》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爆款剧《繁花》是独立于小说之外的创作。

  “金宇澄的写作缓慢、谦恭,如同一次漫长的等待。新旧交错,雅俗同体,以后撤和迂回的方式前进,以沪语的软与韧,抵抗话语潮流中的陈词滥调。经由他的讲述,一衣一饭的琐碎,皆有了情致;市井与俗世的庸常,亦隐含着意义……为小说如何讲述中国故事创造了新的典范”,这是《繁花》当年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颁奖词。

  《繁花》以上海这座城市为背景,通过60年代和90年代两条时间线展示了特殊历史时期下上海人的生存状态。文本共三十一章,前面有引子,后面有尾声,每章三或四个小段落。金宇澄开篇写到“上帝不响,像一切全由我定”。然而在对几十年的历史变迁的铺陈和叙事中,仿佛人们谁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仿佛每一个人物的底色都是悲凉的。

  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的阿宝、空军干部子弟的沪生、底层工人后代的小毛、阿宝青梅竹马的玩伴蓓蒂、文艺青年姝华是亲密的小团体,然而在躁动不安的时代浪潮下,五人先后遭到种种磨难。在上山下乡中被分配到吉林省务农的姝华,刚到那里一年多,就与当地人结了婚,并接连生下三个孩子。丈夫待她不好,生活也极为贫苦,不堪重负的她最终精神崩溃,变得痴痴傻傻;小毛则是因和已婚女邻居银凤不伦恋东窗事发而早早和春香结婚,远离了五人圈子……即便到了90年代,他们的生活都不尽人意,在现实的裹挟下落寞惆怅,郁郁寡欢。

  从这些人的境遇勾勒中,描述出了两个时代的悲欢离合,刻画了一个个平凡的人物的喜怒哀乐,而大上海的风物也在作者的娓娓道来中跃然纸上。

  《繁花》小说中描摹了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这一点和贾平凹先生的《暂坐》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这些女性形象也都在物欲和情欲的影响之下,最后都没有一个“功德圆满”的结局。至真园饭店老板李李经历非常悲惨,年轻时被卖到了澳门,私处被刻了字,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她深爱着阿宝,但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身份、事业等各种原因始终走不到他的心里,因为有太多的无奈,最终看破红尘,剪掉了头发成为一名尼姑;汪小姐内心非常贪婪,为此她不惜凭借怀孕来威胁徐总,但最终她不仅什么也没得到,而且面对畸形双头的胎儿,她不得不一个人来到医院去等待命运的安排……还有雪芝、梅瑞、潘静、小琴等,都是悲剧性的人物。

  小说《繁花》描写时代气象的句子非常少,大多是琐碎的生活境遇描写,过多的情节由人物对话来推动。但由于作者金宇澄过硬的古典文学基础,以及非常精当精湛的描写技巧,时时处处让人耳目一新,引起人哲学性的思考。“人已经相隔千里,燕衔不去,雁飞不到,愁满天涯,像叶芝诗里所讲,我已经‘支离破碎,六神无主’,也是身口自足。我们不必再联系了,年纪越长,越觉得孤独,是正常的,独立出生,独立去死。人和人,无法相通,人间的佳恶情态,已经不值得一笑,人生是一次荒凉的旅行。我就写到这里,此信不必回了……”这是姝华写给沪生信里的句子。而类似“上流人必是虚假,下流人必是虚空”“喝个巴黎咖啡,看个甲板日落,数个草原星星,就是情调”的句子更是俯拾皆是。

  “那窒息着我们的/是甜蜜的未生即死的言语/它底幽灵笼罩/使我们游离/游进混乱的爱底自由和美丽……”这是金宇澄在小说《繁花》“跋”最后引用穆旦的诗歌,也是印在封底的诗歌,我每次拿起《繁花》,看到这诗歌时,总会想起“美丽的幻灭”“优雅的惆怅”“深情的落寞”这些词汇。

  “繁花”飘落是荒芜和悲凉,也许是读小说《繁花》最为深刻的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