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洁婷/文

　　曾经和友人有过一次讨论，说如果有下辈子，你想成为什么。有很多人回答说想成为一棵树，我不知道他们想成为一棵树的具体原因。我猜想可能是树活得比人长久吧，或者树活得简单踏实。树没有人的七情六欲，没有人要处理的繁杂事情，只要阳光充足，雨露充裕，它就欣欣向荣、生机勃勃。成为一个成年人太累，家庭、工作、人际，还有自己给自己的无形压力。人是情感动物，又拥有上帝赐予的无上智慧，人难免奔波劳碌，上下求索。人有体验，会流泪会欣喜，会挣扎会反抗，会痛苦也会沮丧，但是树没有。树只会一如既往地拥抱蓝天，或者颓然倒下，苍老枯死。树不会选择，只会在种子落下之地，生根发芽，默默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开花结果。如果不被人砍伐，它会颐养天年，直到老死。树直到老死自己都不会挪动一步。它认死理，有初心，认准一方水土，不离不弃。树有没有不甘，有没有绝望，有没有遗憾，有没有痛感，当你折下一根树枝的时候，它会不会在意？或许都没有。写到这里，我突然羡慕起一棵树，那么简单、那么纯粹，那么努力、那么淡泊。

　　树总是比一个人活得长久，有很多树可以活千年之久，见证历史变迁，沧海桑田。树是静默的，它不诡诈也不辨别，它只是安静地立在那里，把根扎向大地，把枝叶伸向蓝空。有些树还会开花，郁郁葱葱的树叶，芳香扑鼻的花朵；有些树还会结果，挨挨挤挤的果实，粗壮笔直的树干。树给小鸟做窝，给狗熊做家，给藤蔓攀附，给鸣蝉汁液。它把花朵献给蜂蝶，把果实献给鸟类，花开花自落，叶长叶又衰，春去秋来，鸟去鸟归，它安静敦厚地生长成材，不辱使命。我突然理解了一棵树的生命，我突然理解了疲于奔命的人们为什么不想下辈子再成为人类，而选择成为一棵树，一棵繁茂昌盛的大树。

　　我曾经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说一个人太痛苦，不想和别人诉苦，也无人可诉。她就跑到野地对着一棵树大声倾吐，树带走了她的忧伤，并且开出了奇特的花卉。她卸下了包袱，树也接纳了她的悲伤。她们各自安好，两不相欠。树真的是宽容的。

　　成为一棵树吧，让我们彼此对望，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