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知县搜奇子 嵩岩山中留摩崖

　　记者 黄晓慧 文/图

　　7月23日是农历六月六，也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大暑。六月六，大溪镇南嵩岩村（2018年8月由原水坦、前溪、部渎村合并建村）嵩岩讲寺例应晒经，是去看送大暑，还是去看晒经？

　　虽然早从2004年开始，记者就几乎年年观摩晒经法会，但最后还是决定，再次去看一下嵩岩讲寺的晒经法会。

　　有些寥落的晒经法会

　　这一回出发迟，到达南嵩岩山脚下时已是上午10时，于是入山时一路上基本不休息，沿途各种奇峰怪石，都来不及品味细看，行行重行行，约用了45分钟到达嵩岩讲寺。

　　记者第一次走进嵩岩讲寺看晒经，是2004年六月六，写作本文时，翻找出了当时的照片和采访文字，发现那一年的晒经法会特别热闹。当时记录是这样的：

　　嵩岩讲寺是浙江临济宗的一个著名大道场，据温岭旧县志《嘉靖太平县志》卷八记载，“松岩讲寺（即嵩岩讲寺），去县西北二十里十六都松岩山上，元至正间僧如秋月建，初名水月禅院，后赐今额。（洪武间归并澄照讲寺，正德初释永盛重建松岩堂。）”该寺历代高僧辈出，香火旺盛，据记载，特别是“六月六晒经”法会，往往七天前便有人进出做佛事，在六月六这天，僧众手捧经书，毕恭毕敬地送上拜经台，台州六县的香客纷纷前来，头顶烈日，足足晒上一个时辰，堪称佛坛盛事。

　　平时进入景区都要买票的，在六月六这天，景区照例免费对游客开放。记者入山时是早上8点半左右，一路上，只见进山入寺参加晒经法会的人络绎不绝地行走在山道上。在讲寺附近的必经之路上，有老年村民几人清点人数，以便预备中饭。据介绍，前年晒经法会入山者1250人次，去年是1580人次，而10时6分左右记者去了解时，今年入寺者就已超过了去年。

　　嵩岩讲寺的主持，65岁的僧继连（误写，正确是纪连）是大溪桃夏人，9岁时就入寺为僧，至今在嵩岩讲寺内生活了56年。目前，寺内仅有他一个和尚，因此，在六月六这一特别盛大的法事活动中，附近流庆寺等寺的和尚也应邀前来帮忙，继连说这叫“客师”。在晒经仪式开始前，几个和尚在桌前敲着木鱼等法器，另外还有俗家人打扮的拉着二胡等乐器伴奏，而更多的人则散在寺周围的竹林、树荫之下打牌的打牌，纳凉的纳凉，静候晒经一刻的到来。

　　在午饭前，终于等到开经箱的时刻，藏经的几个箱子一一被打开，人们拥上前来，纷纷争抢经书，将抢得的经书顶在头上，朝中间的院子走去。而在院子中早就用六块门板铺好了晒经台，人们将各种经书摊在门板上，围在经书周围翻看着。

　　记忆中，在2004年及以后几年的晒经法会时，大雄宝殿边上的厢房二楼栅栏内也挤满了看晒经的人。今年，除了记者因拍摄而上去外，可说是空无一人。大雄宝殿前的天井内，2004年晒经时也是挤满了人，今年也是疏朗得很，连开经柜时，也没有打开全部经柜。今年的晒经法会，可说有些寥落了。

　　太平县令吴从道 嵩岩山中留石刻

　　这一回记者进山的一个目的，是想重温一下温岭市级文物保护单位“龙勥门摩崖石刻”（2021年11月公布）。

　　清《嘉庆太平县志》载：

　　自部渎入二里许，抵辟支岩，一路险峭，众穴分奇，境极幽胜。始进，见壁上“仙关”二大字。旋右有龙潭，两壁夹峙，悬流喷薄，巨石横卧，镌“峻流涵汇”字。岩门上刻“荫躅天成”，两旁刻“壶天启钥”，“弱水分波”。又进为洗墨潭，元僧无诤遗迹。又进为罗汉洞，有天然石床，刻“秋月空凡处”五字。又进为影霓潭，有“神龙回伏”。字皆黄岩柯参政夏卿笔也。

　　在离寺不远的一个山路转弯处，有清代康熙年间的“临济正宗三十三世弘济月和尚之墓”，向下再走一段路，就是影霓潭，以往这里还有瀑水滴落的，今年则没有了。影霓潭侧石壁上，草木丛中，隐约可见有“神龙甘泽”四字，并非是县志中所记的“神龙回伏”四字。

　　民国年间，大溪赵枚曾和友人游南嵩岩，作《答和詹君偶凡登嵩岩观霓潭原韵，并寄胡子謩、王仲行、江乃禾、谢仲篪暨金菊秋、训臣叔侄诸同游》

　　绝顶归来眼界空，豪吟直欲吐长虹。

　　馀音远绕千山外，喷瀑全收一望中。

　　夭矫游龙推独健，才情倚马让谁工。

　　霓裳同日皆仙侣，敢向人前指螮蝀。（其一）

　　天空摩激散晴霓，不信岩阿卧影齐。

　　日映澄潭腾剑气，珠悬急溜眩金迷。

　　樵苏附会神龙伏，旗盖看随彩凤西。

　　恰忆携朋山屐稳，侵晨共拂涧边霓。

　　诗人原注：潭上摩崖有“神龙甘泽”四字，邑志误云“神龙迥伏”。是樵苏者言，秉笔者不察。

　　詹君偶凡，即大溪照洋人詹泰钟，辛亥革命后，本来是叫他担任太平县（后改温岭县）知事的，但前清知县胡为和拒不交印，詹泰钟只好转任玉环县知事。几年前，在朋友圈看到过詹泰钟游南嵩岩的一首诗，前面还有上一首的最后五个字“斜日上方游”，“飘然杖锡似虚舟，醉眼朦胧古佛头。破寺钟浮山月晓，石门龙去碧潭秋（石门在拜经台下）。苔侵断碣荒文字（寺壁间嵌吴从道游嵩岩残碑，大半为苔藓剥蚀），心羡闲云学退休。差喜当门横老桧（佛门前老桧横空卧衢，不辨本末，而中通行人，洵奇特也），扶疏无碍往来游。”落款为：环碧轩詹泰钟未是草。

　　胡子謩即胡大猷，《温岭县志》有简介。王仲行为温岭街人，民国元年省第一届议会议员。谢仲篪，即谢篪，桃夏毛竹下人。清庠生，民国元年省第一届议会议员。

　　看罢“神龙甘泽”后，记者邂逅大溪人吴军华，他自我介绍初次入山参加晒经比记者还要早多年，至今有30年左右的历史了。他说，以往，他每年六月六进山看晒经时，还会鼓动一些人同来，今年则只他一人了。

　　“秋月空凡处”这一处摩崖，因不知在何处，只好作罢。

　　我们沿着龙潭水库边的山路走，有一段路是碎石铺成的，有一段也是泥地。吴军华说，以往都是泥地的，这座水库最早修建于1959年，与湖漫水库、太湖水库算是同时代的产物。

　　在回龙潭水库的大坝附近，有一条路通往枫树湾，那边是秋深时看红叶的好去处，另一条路则是往龙犟门（或写为龙勥门）方向去。

　　记者接着和吴军华一道去看了“峻流涵汇”摩崖，实际上，此处摩崖文字为“峻流幽汇”。今年山中水少了许多，“两壁夹峙”处，已看不到“悬流喷薄”的景象。“峻流幽汇”这一处摩崖，落款可以清晰地看到，是“搜奇子吴从道”六字，这吴从道名字，在前文詹泰钟诗自注中即提到，而南嵩岩摩崖“仙关”两字，实际上也是吴从道所书。

　　这“搜奇子吴从道”何许人也？查县志，在清《嘉庆太平县志》中，有这样的记载：“胡登明 进士，万历二十八年至。吴从道 湖广举人。伍元正 号泰宇，举人，万历三十六年至。”可知他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太平县知县。

　　在乐清《蔗湖干氏宗谱》中，有吴从道作的一篇序言，这是他应学生干子登之请而作的，文称“明万历戊申乡进士文林郎知太平县事吴从道撰”：内容为：

　　予楚潜江人，以童年登第，历乙巳，授赤城平邑令。越丙午岁，考校多士，时儒童中有一年甫十四，英迈不群，四题立就，日才晌午。予遂阅其卷，见其笔端飞越，丰彩焕然，且精工书法，予深器重之。迨发案柝对，乃知为子登干生也，名擢第六。及司府，俱取优等，遂得游泮矣。予且以魁解蕲之，待之甚厚（下略）。

　　可知，吴从道是湖北潜江人。另有一篇像赞《晦甫公赞》也是吴从道题。

　　龙犟门的岩门上刻“荫躅天成”，两旁刻“壶天启钥”“弱水分波”，这一处摩崖记载是黄岩人柯参政柯夏卿所写。

　　林丙恭《蕉阴补读庐文稿》卷六（温岭丛书《林丙恭集》）有《游嵩岩记》，这是他在古稀之年，应下陈黄氏之请作客下陈村时，乘余暇作南嵩岩之游的。

　　……前有两岩，并立如门，入门行夹壁间二十余步，见壁上镌“仙关”二大字，题名为苔藓所封，不能辨认。旋右行，渡石潭，悬流喷薄，巨石横卧，上镌“峻流涵汇”四大字，潭之水自上龙潭来，掬水漱口，冷人骨髓。设于此结茅避暑，当胜天台石梁十倍也。又前为石门，门岩上刻“荫躅天成”，两旁刻“壶天启钥，弱水分波"，字体流动有姿势，黄岩柯参政夏卿笔也。再上为龙潭。潭中水由高山伏流而下，至此而汇为白潭也。潭上危峰插云，古木参天，冈峦起伏纵送之势，有熊罴立者，有虎豹蹲者，有逦迤偃蹇若龙蛇之蟠旋者，有飞腾出没若鸟兽之追逐者。有似人形披蓑戴笠，昂头欲语，俯首听泉者，离奇怪突高或数百丈、数十丈不一，风吹疑欲坠然，令人不敢伫立久视。

　　他也将“神龙甘泽”记为“神龙回伏”，他也写到了寺门前的老桧，还写到了当时寺院的其他情况：

　　惟门前老桧，根杪入地，蜷曲当门，容人进出。树身老枝著叶，犹苍苍可爱。四围重峦复嶂，俨若城垣，略无阙处。时闻松涛禽声，传响于青林之中。步人山门，四金刚不复怒目，仅剩有泥身，剥落将颓。住僧不知何往，雇工三人，不僧不俗，以艺圃樵山为事。近寺六七里，山皆寺产，无名花异植可珍之物，祇多樗、栎、枫、松之木，供乡邑炭薪之用耳，前后弥漫，茶、竹、豆、麦、番薯间植焉。每岁收入可千余金，僧除食用外，俱作淫赌之资，而佛像坍毁，院宇破落，置之不顾，予闻言不胜叹息。

　　他将吴从道所书的一处摩崖记为“峻流涵汇”，有“中国近代第一旅行家”之称的乐清大荆人蒋叔南，也曾游南嵩岩，他在《方城山游记》中，则记为“峻流幽汇”。

　　松岩寺开始于宋之大悲和尚，至元时有秋江和尚中兴之，世称之为圣僧。于方城山中此寺较有历史。山门外一古柏，自溪畔湾（弯）屈驾于路侧，成一大弧形，覆为卷洞，入寺进出皆由门，孰本孰枝，骤视之亦不易辨。顶有新枝突出，盘屈葱翠，耐人赏玩，旁有残碑，不能摩读，惟“皇明万历”为其纪年，尚可识尔。寺中旧有藏经，现仅存华严一部，每年六月初六为寺中晒经之期，近村来礼佛者亦以此日为最盛，寺之左右冈峦重叠，竹木葱茏，境极清幽，对山一鸟道摩空，为登羊角洞之捷径也。

　　在寺午饭，下岭半里抵滴水岩，高约五丈，冰箸纷垂，如悬珠箔。相传岩下为秋江和尚焚化之所，正烟焰腾空间，一声佛号，秋江已乘鹤飞去矣，自岩下北折，山峦秀发， 阳光映于松梢，倍形美丽。谷中有桥曰回龙桥，俗传秋江尝讲经寺内，此间谷口有龙居潭中，亦来听讲，僧众皆震惊。秋江乃筑桥于此示龙不得再进。此较飞升之说更为荒淼，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可也。再里许达溪口，忽岩壁高耸为一门，左方之岩高可七十丈，名龙开口。右岩之高稍亚之，相距仅二三丈，忽开忽阖，下敛为潭，潭之长广约五丈许，离潭面丈馀， 岩门敛如束瓮，所谓龙勥门是也。吾辈自松岩寺来，系向谷口而行，至此门下则彷彿自谷口达于谷底者，驻立潭边，心往神怡，潭之上流大石乱堆，自石堆上升夹壁宽仅四五尺，深大约四丈，一瀑自壁缝捣下，即龙勥门龙潭也。潭口右壁有摩崖曰： 峻流幽汇，字可三二尺 ，下款“搜奇子”。折回至门中，门之右壁，亦有摩崖曰“荫濯天成”，曰“壶天启钥”，其旁又有数字及其款识，以在壁间不能摩读。自此出门，左壁亘绵数十丈，且作回抱之势，壁间题有“仙关”二大字，下款亦湮灭矣。

　　“仙关”两字的下款，其实没有湮灭，还能看到“吴从道”三字，但有人则误以为是宋人“贾似道”（贾秋壑），如著名海派画家蒲华游幕太平（温岭）时曾游南嵩岩，并画有《松岩图》，图上题：

　　松岩。岩在台州太平县城外二十里，雁宕山之门户也。循丁步入岩罅如城阙，登后山有僧人楼阁，相传贾秋壑读书处，故岩上有“仙关”二字，乃秋壑所摩崖，书字有二王法。作英记。

　　南嵩岩村有嵩溪滕氏、嵩溪金氏，其中嵩溪滕氏祖先，谱称为乐清县令滕玄龄，因世乱涂梗未由回籍，定居于湖山（今乐清湖雾），十世孙滕时俸始迁居嵩溪，为嵩溪滕氏始迁祖。

　　还有王氏、赵氏等姓，其中王氏有原部渎村人王呈祥，为鸿溪王氏后裔，生前与浙师大温岭籍教授张继定合编《南宋名臣王居安研究》一书。

　　南嵩岩村

　　南嵩岩风景。

　　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