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县志海峰纂 八份泥货四方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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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 黄晓慧　文/图

　　修志名家叶良佩

　　明代太平县知县曾才汉修、叶良佩纂的《嘉靖太平县志》是现存最早的一部温岭县志，该志由温岭市地方志办公室整理，纳入《太平县古志三种》中，于1997年由中华书局出版。1992年版《温岭县志》在第六章《地方志书》中谈到历代县志时，提到：自立县至本届修志前，历五百余年，官修县志共有七次，成书五部，今存四部。

　　第一次修于明弘治（1488—1505）初年，编纂者黄缙，字绍荣，福建莆田人，举人出身，时任太平县教谕。辑成《太平县志草》（见《千顷堂书目》著录），已佚。第二次修于明嘉靖十九年（1540），主修知县曾才汉，字明卿，泰和人，举人出身；总纂县人叶良佩（《内阁藏书目录》误作叶良修），字敬之，嘉靖二年（1523）进士；参校者郑珂、金庆章、沈升、吴中孚。历时四月，成书八卷。宁波天一阁庋藏原刊本，上海古籍书店于1963年、1981年两次影印发行，流传颇广，又有明祇圆寺承满修锓嘉靖本，北京图书馆收藏，上海图书馆有胶卷。

　　又有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重刊本，“上图”收藏，“北图”有钞本。是志分《地舆》《食货》《职官》《人物》《外志》《杂志》等六门。建昌知府王度在序中评论云：“今观其书，志《地舆》而封守明，则人思慎；志《食货》而国计衷，则人思节；志《职官》而修废具，则人思理；志《人物》而监戒昭，则人思劝。凛凛乎良史氏之风哉！”1986年出版的《中国地方志词典》中，将是志编入“著名方志”名录，总纂叶良佩被列入“修志名家”中。

　　关于叶良佩的生平介绍及研究文章，《温岭县志》主编吴小谦曾撰文发表在《浙江方志》1998年第四期，后以《明代宗匠叶良佩》为题，收入其所著、温岭档案局（馆）编的《温岭乡贤传略》一书。浙江省社科院哲学所张宏敏因为研究与王阳明亦师亦友亦亲家的明代哲学家黄绾的关系，在搜集洞山黄氏家族相关文献资料时，叶良佩进入了其视线。经研究，他发现叶良佩亦可以称为“阳明后学”。他在2006年发表于《阳明学刊》的《浙中王门学者叶良佩》论文中称，如果按照黄宗羲《明儒学案》的编纂体例，叶也可以归入“浙中王门学案”之中。

　　他在检录了叶良佩存世文集，以及《雍正江西通志》《雍正浙江通志》《嘉庆太平县志》等方志史料后，基本掌握了叶良佩的生卒年份、为学仕宦经历、与黄绾等阳明后学的学术交游及其著述存世情况，撰写了《浙中王门学者叶良佩》一文。此外，还发表了《叶良佩与阳明学人之交游》，在《王阳明与浙江台州》一文中也论及叶良佩。最近出版的吴茂云著《浙江文史记忆·温岭卷》中，也有《夜退赠金的叶良佩》一文。

　　据张宏敏等人研究，叶良佩（1491-1570），生于弘治辛亥年九月十四，卒于隆庆庚午年二月廿九，明台州府太平县十四都江洋镜川人（今属八份村人），属于镜川叶氏的下八房之一的八份二房人。叶良佩“少孤，多外侮”，其伯父叶修对他颇为照顾。叶修曾经礼聘应纪、陈养斋、潘禄等名师，教育叶氏子弟，叶良佩“得游三先生门，以有成立”（《海峰堂前稿》卷十七文），他的养蒙师则是家塾老师世父叶侔（闇斋）。

　　潘禄是如今的大溪沈岙村人，字洪量，号云塘，经学造诣颇深，曾任福宁州训导，后升山东莘县教谕。他对叶良佩影响巨大，叶良佩在为潘禄所撰墓志铭中称，“良佩从先生受业且十年，见先生功苦淡薄，其授徒率在僧舍，鸡三鸣辄起盥栉，黎明坐书案，手未尝释卷，夜必二鼓乃就睡，率以为常……良佩之得成经学、取进士，皆先生之功。”

　　正德十一年（1516），叶良佩中举，列第三十一名。嘉靖二年（1523）中进士，先在吏部见习，后授江西建昌府新城县知县。

　　据临海籍状元秦鸣雷为其所撰的《海峰叶公墓志铭》，叶良佩在任时，“律身必端，制度必节，祀典必严，赋役必简。与民相安，邑乃大治。”曾在县城安济桥西筑石堤以御暴涨。《雍正江西通志》载，“知新城县，清节雅度，专务以德化民……”曾自署其楹曰“空庭不扫三分雪，太史常函一物春”（一作“泰宇长流一脉春”），至今传诵。

　　嘉靖三年，调任江西广信府贵溪县知县，曾在嘉靖四年修整监狱，嘉靖五年重建贵溪书院，曾有太监在贵溪督造真人府，“怙势横敛，里下受害。”良佩一至，一绳以法，不敢肆。（《嘉庆太平县志》）

　　嘉靖七年（1528），任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南都比部郎），史载，有富阉（富有的太监）犯了死罪，请人夜送两百金，叶良佩拒收，最后太监还是伏法，闻者称快。嘉靖十一年（1532），叶良佩任河南司郎中（因此有称叶良佩为“叶郎中”的），他业务精熟，同侪常咨询他，誉其为“名法师”。叶良佩曾与邹守益、吕柟等创办“五经讲会”，讲经论道，因此与郎中况伯师过从甚密，后况伯师转任考功之职，叶良佩与他停止交往一年多。留都南京那些科道官因考察不合格而离职的，因为知道叶良佩曾与况伯师深交，就迁怒于叶良佩，认为是叶良佩影响了况。

　　这些人为了报复，就罗织罪过举报弹劾况伯师和叶良佩，当路不察，嘉靖十二年（1533）夏六月，叶良佩遂怡然拂袖而归。被夺官后，是年秋，叶良佩与南都诸友好道别，结束了“四任逾十年”的官宦生涯，赋闲家居，归隐山林，读书南嵩岩中，“日惟兀坐一室，翻阅校雠，思以著述名世。”他曾有七律《部院考察后飞语日至予方病居山寺次韵答竹墟二首》回应好友，其一这样写道：

　　病暑来依石洞阴，野云淡沲见初心。

　　亦知世路机关恶，赖有山居道趣深。

　　市上几人看虎迹，月明终夜听鸮音。

　　凭君传语西台客，落魄时常梦故林。

　　而无端罢官，退出险象环生的官场，对于身为读书人的叶良佩来说，对于家乡太平县（温岭）来说，则未尝不是好事。正是因为其家居闲暇，时任太平县令曾才汉才慕名到南嵩岩，请其出山编纂《太平县志》。叶良佩说了太平立县迟、文献缺乏、贵显之家祖先评价难等修志可能会遇到的困难。曾才汉说，宋代嘉定以前的，可以参考《嘉定赤城志》，未载的，可参考各家文集以及断碑残碣。嘉定以后，则有谢铎编纂的《赤城新志》可作依据。另外，还有黄岩、乐清两县的老县志及黄缙所撰的《太平县草志》作为参考，还可“问之父老，博之传闻”，总之，这修志的大任，你我同担，又有何难？于是，叶良佩答应了曾才汉的请求，“乃除馆县西墅之精舍，聚诸书于馆，选学官弟子博达者四人郑珂、金庆章、沈升、吴中孚相予，凡四阅月而志成。”（见《嘉靖太平县志》卷端叶良佩自述文）

　　这部《太平县志》，虽然只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却是一部成功的名志。因为叶良佩在修志时就对如何修好县志有深刻的思考，他认为，“（修史志）其大归有三：事核则信，文美则传，义精则法戒立。”他认为，核这一目标，大体已达到了。因此也得到了建昌知府王度“凛凛乎良史氏之风哉”的称赞（前文《温岭县志》中已引）。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陈高华称，《嘉靖太平县志》为明代方志中的“上乘之作”，特别指出该志《风俗》一篇，扼要叙述了自明初到明代中期太平县社会生活和居民思想意识的变化，实际上反映的正是整个明朝社会的变化，具有相当的典型性。

　　据杨晨编《台州艺文略》所录，叶良佩著述宏富，但令人惋惜的是，大部分著作已佚失不存。据张宏敏初步盘点，叶良佩存世著作仅有《海峰堂前稿》十八卷、《叶海峰文（遗）集》二卷、《周易义丛》十六卷（首一卷）、《嘉靖太平县志》八卷，凡四种，目前，其存世著作已纳入《温岭丛书》中点校出版。

　　历史建筑八份台门

　　因“百村行”采访，记者于日前走进了八份村，在村文化礼堂中，看到了有关叶良佩的介绍，得知该村外岸建有叶良佩纪念堂，叶良佩塑像上方，悬挂有“进士第”匾，这匾是后来仿制的。原匾则在1999年8月27日由外岸叶梅友捐赠给温岭市文化局文物办了。此匾长179厘米，高43厘米，左直书“赐进士南京刑部郎中叶良佩”，右直书“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傅凤翱£”，中书“进士第”。

　　在八份村欧风路北边的八份东片有一座八份台门，2013年4月11日被市政府公布为温岭市不可移动文物，又以“牧屿八份台门（明代）”之名，2017年12月，被市政府公布为温岭市历史建筑。由温岭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编的《温岭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丛书温岭民居》已收录。

　　在八份台门边，记者邂逅了87岁的叶仁生老人，他告诉记者，这个八份台门叫大台门，以前八份叶家人婚嫁，都是从此处进出的。此外还有西台门、横台门、东水门，东水门出去即埠头，这些台门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一大台门。看来，这大台门是八份村的象征，记者在1994年版《镜川叶氏宗谱》上就看到叶渔耕、叶启根等修谱理事会成员在大台门边的合影。

　　八份泥货销四方

　　历史上，八份村曾以出产泥货和瓦出名，瓦窑主要位于野芋头自然村。这个地名，《温岭市地名志》称其是“下汇头”的谐音，但记者在另一处则看到是“野渭头”的谐音，不知哪个才是正确的？野芋头曾划给上汇头村，1956年又划归八份村，以蔡、程两姓为多，过去主要是出产瓦。而八份村的叶姓人家，则主要是出产泥货，如砂罐（药罐）、茶壶（当地人称为瓦壶）、红瓶、尿壶、花缸（花罇）、盐盄等。

　　记者还采访了现年95岁的叶国川老人和他的儿子叶奶清，叶国川可能是在世最年长的做泥货匠人，他告诉记者，自己18岁就学会做泥货了，是到奉化缸窑那边学来的，后来回村带出了一些徒弟。叶仁生本人则没烧过泥货，他60多岁的儿子则烧过。他告诉记者，其中的红瓶，中间是膨起来，到十二月，运去椒江北岸（前所、杜桥等地）卖，可装炒豆之类。称为红瓶，是因为松香调上洋红，放铁镬里煎起，将瓶外面搪釉搪起来。

　　还有砂罐，实际上是药罐，但是去叫卖时，总不能说“药罐有人要吗”，人家会不高兴。砂罐可以煎凉茶、煎粥，也可以装豆芽。泥茶壶在北岸很受欢迎，因为那边农民扛着锄头到田里，这种泥茶壶放在田头，太阳晒不烫。

　　叶奶清家还珍藏有40多年前制作的一把茶壶，只是盖子没有了。叶奶清说，它的内壁用红丹的釉搪过，不渗水。而尿壶、盐盄，则是用松香加上洋绿，放在铁镬里煎起来搪釉的。泥货在椒江北岸很畅销，过去去北岸销售，是装船运过去的，到海门（椒江）了，坐轮渡过江，再担过去（据叶奶清回忆，那边也有手拉车可出租，用手拉车装运也有）。大闹台州府的王金满扎寨的桐峙山头也担过去卖过。

　　烧泥货所用的泥是本地青丝泥，上面耕作层的不能用，有草根等杂质，烧出来的东西不牢，要用下面的青丝泥；烧泥货的窑，燃料用的是晒干的松毛柴，一窑要烧三四个小时。要烧掉松毛柴600多斤；烧泥货的窑与瓦窑相比要小得多，所以称之为小窑。叶奶清介绍，一个小窑只能装300多把泥壶（包括盖子）。

　　花缸，五只一组，大的套小的，小的套更小的，一只只套起来。花缸主要当地人在上海接了业务，大多销往上海、温州两地。

　　叶康明（现已故）曾经因做花缸而成为县里的“万元户”典型之一，《浙江日报》曾刊发王春明的摄影报道称：“温岭县江洋乡八份村农民叶康明联合了十一户农民，自筹资金，用烂泥做泥花缸，产品远销苏州、上海、杭州等地。”县文化馆《大潮讯》（纪念建国三十五周年征文专辑）收入狄志林、叶乐燕两位作者的《花缸情》，其中描述道：

　　这是两间老式的房屋，屋内摆放着三只做花缸的圆盘。他的老伴、两个儿子分别在圆盘上做着，康明自己在打泥。我好奇在看着，只见他老伴摇动圆盘，用手肘在泥的中间一拉，象（像）变魔术似的，那泥便初具规模了，再仔细一雕琢，成品花缸便脱颖而出了。文章称：“（一九）八二年，花缸业才得以迅速发展，至今已有一百多家，现在花缸大部分销往上海各大苗圃。有些是老温州了，便单跑温州地盘。”

　　叶国川回忆，在生产队时，还有副业队在大台门边上从事泥货生产。八份村曾是江洋公社（江洋乡）驻地，江洋乡政府办公处后改为江洋小学（今为泽国三小江洋校区），这江洋小学是附近多个村共用的。而之前，则有现欧风路南的八份小学（早已售与私人改建房了），过去有五个年级，其前身是清光绪年间叶枝掌建的古坛书院。据宗谱记载，古坛之名当是由芳草坛而来。

　　八份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