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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城事

七十载老手艺 留住昔日回忆

沈林方:手执“朝板”的九旬篾匠

  记者 黄晓慧 文/图

  日前,记者在台州市路桥区金清镇街拍时,在南街80号,邂逅了90岁的老篾匠沈林方。

  他正坐在桌子前编织蒸糕簾。温岭洞房经唱词中曾经唱到蒸糕簾:“外间朋友真聪明,呒桶盘,蒸糕簾。呒茶盏,小粗碗。呒茶泡,筻竹叶。”这种蒸糕簾是蒸糕用的,视镬的大小,有不同的尺寸。

  沈林方的篾器店销售的货品琳琅满目,有扫帚、畚斗、扁担、畚箕、饭架、菜篮、蒸糕簾、天香管、米筛、仙人球(竹编空心圆球)、马笼……“这个天香管是插香用的,挂在门外。这爿是米筛,不是糠筛。这两只都是菜篮,样式是弗一样的。这个蒸糕簾是尺八(尺寸),是尺八的镬用的,那个是尺三……”沈林方说,除了扫帚等几种是向人贩来卖的外,其余的都是他亲手打的。

  走南闯北,做篾匠至今七十多年

  “从14岁开始当学徒算起,我做篾匠,已经有七十几年了。”聊了几句后,沈师傅的这句话让记者吃惊。

  原以为沈师傅是金清人,不承想是温岭滨海镇金闸村人,但他老家在滨海雨伞庙沈家里,出生地又在黄岩县腰塘(现路桥区金清镇辖区内),土改后才落户在温岭必胜乡第3村(即现金闸村)。他14岁时,父亲去世了,家里兄弟姐妹多,母亲送他到金闸村(现名)黄家里,跟着娘舅黄正顺学做篾匠。

  按行规,当学徒要学三年,没工资,给师傅白做,然后,再跟师傅三年,这三年叫“半作”,只拿一半的工钿。接着,就出师独立做篾匠。

  跟娘舅学打篾时,学的都是竹制农具的打篾手艺,像糠筛、簟、米筛、脚箩……出师后,他走南闯北,在温岭松门、玉环楚门、临海大石等地做过活。他在大陈岛做过十几年,上大陈、下大陈的渔村,像上大陈的象头岙、下大陈的跃进队都做过,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在下大陈时,他只有三十几岁。给岛上的渔民做的是虾脚箩、虾勺、虾篮等渔业用具,与农区篾制农具不同,需根据客户要求编织。像虾箩,它的造型是坦沿的,渔民们捕来虾后放虾箩里漉水。在大陈岛,沈林方不单是给老百姓做,也给岛上的部队做过活,他给部队打过竹筐,这是装水泥推进坑道里用的,另外还给部队做蒸笼、篾席,篾席夏天睡觉很凉快。

  在大陈岛做篾工活时,沈林方上半年、下半年各一次到岛上,上半年做到农历六月稻熟时回来,下半年再去,到春节边回来。他记得有一年在部队做工,一直做到腊月廿八,部队用登陆艇将他送到海门(椒江),自己再从海门回来。

  篾匠工具多“讲究”

  在去大陈岛前,沈林方曾加入横河篾器社,做了几年时间后,才回家单干。在篾器社时,工钱1.44元一天,而木匠是1.65元一天,比篾匠高一些。

  沈师傅的墙上挂着一把千斤钻,类似于小炉匠用的索钻,不知是否取自四两拨千金之意。地上还有篾刀、刮刀,桌上有篾尺。篾刀,劈篾用的。据说劈篾可劈八层,沈师傅说,一般劈六层。刮刀,可以将篾条刮得光滑一些。篾尺有两支,一支三尺,一支两尺,上面的尺度是他自己画上去的。记者注意到,这两支尺的右端,都像是特意砍去了一角,为何这样呢?有什么缘故?

  沈师傅说,这篾尺与当官上朝用的朝板(朝笏)近似,右端还是微微翘起来的,因为在制作时,特意用火燂过,但是又缺一角。相传打篾的祖师爷明烈祖师(音)曾说,篾尺缺一角,表示这不是状元、进士之类的官员用的正宗朝板。这让记者想起路桥区文广新局编的《路桥歌谣谚语》一书中收录的蔡啸采录的《篾作土谣》:“千学万学,勿学篾作,学起篾作,去了手皮,吃食淡薄。千学万学,要学篾作,晴天雨落,中堂踱踱,手执朝板,宰相架落。”前半段说学打篾这一行,很辛苦,手都要磨破皮,吃食也差。但比起其他一些行当来,打篾毕竟还是在室内工作,在室内踱踱,拿着篾尺(朝板),看起来有“宰相架落”,有点阿Q的自我满足。

  篾匠的工具还有多种,沈师傅拿出一只自己用篾打的工具箱给记者看,他称之为“家伙箱”,里面装着他的“吃饭家伙”。像剑门,就是两片铁刀片,可以成八字形钉在木凳上。这副剑门,是他在部队做生活时打的。还有篾掭,是补篾用的。圆凿,戳脚箩参用的。这只工具箱,除放他的打篾工具外,还可以当凳子用,打篾时,就坐在箱子上。箱子的上面,原来编织了“福囗”两个字,现在已经磨光了。

  不靠打篾吃饭,坚守老手艺情怀

  采访中,沈林方伸出自己的右手,让记者看他的食指、中指,只见这两指的第一骨节是弯曲的,然后,他又伸出左手,其中一根指骨也有弯曲现象。他说,做了一辈子的篾匠,这手在劳作过程中,自然而然地畸形了。

  如今沈师傅年岁大了,眼睛也不怎么好使了。他说,继续打篾,只是希望活动活动筋骨,不求赚钱,也赚不了多少钱。像蒸糕簾,沈师傅现在卖廿七八元一只,但就是这个价,一些顾客还嫌贵,实际上,他费的工时可不少。他女儿帮人去葡萄园疏果,一天工钱有150元。而他打一个畚斗,要一天多时间,只有几十元钱可卖。按他的说法,现在打篾“钞票挣弗来”。过去的同行、徒弟大都改行了,有卖糕的,有卖毛竹的。他现在不是靠打篾吃饭,只是老手艺在手,当作一个兴趣爱好,对生意好坏不在乎,才坚守着这间店。他迁住金清街已有十几年,开始租住公房,后来买下现在这间屋,已住了五六年。以前在公房里时,也打些篾器卖,现在自家的房子不用付房租。

  “现在金清港这块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做,以后呒篾匠,这行当可能会很快消失吧。”沈师傅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