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

　　牵挂

　　龚诤/文

　　晚饭后，远在千里外的母亲打来电话。我心头一紧。

　　通常是我打电话回家，父母年奔八十，极少打电话过来，根据经验，倘若他们打电话过来，多半是有些什么状况。我祈祷不要有事，按掉来电，重新打过去，给母亲省点电话费。

　　“儿子，今年工作是不是特别忙？”母亲好像在试探着问，怕影响我似的。

　　“忙是忙，但没有特别忙？”我回答母亲。

　　“都还好吧？”母亲又问。

　　“好。”我回。

　　“好我们就放心了。忙也要注意休息，你很长时间没打电话回来了，我们心里不踏实，没事就好，那电话挂了啊。”母亲还是怕影响我似的。

　　“妈，你们还好吧？我多次想打电话给你们，白天怕你们没在家，晚上又怕影响你们休息，知道你们睡得早。”我想和母亲多说几句。

　　“哦，现在天暖和起来了，天黑得晚一些，我们要到8点多睡。没事，电话挂了啊，你们没事就好。”母亲说。

　　“那我以后晚上8点前打电话给你们。”我想让母亲放心。

　　挂断电话后，我顿感愧疚。我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尤其是在亲人面前，沉默居多，每次放假回去，无非是陪着老人看电视，陪着他们吃饭，找不出什么话来聊。平时打电话回去，也就是“吃饭了吗？在忙什么？身体还好吗？”三问，如果一定要再加上第四句的话，便是“不要累着了”。我的兄弟姐妹几个，他们在路上踩到一颗小石子，也可以和父母关于这个石子聊半天。而我，生来就嘴笨，不会亲切地叫爹喊娘，读书和看电视常能被其中的情节影响到涕泗滂沱，生活里却像个傻子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我恋爱结婚没有和父母商量，孩子出生没有告知他们，直到孩子会叫“爷爷奶奶”，他们才见面。我买了新房并一切准备就绪才请他们过来看看，后来，我又搬了家，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前年，我调离了原工作单位，父母是从我同学那里听到的消息，他们问我新单位是不是更好，是不是离家更远，会不会更辛苦。我辞去了行政职务，他们又担心我退下来的原因。正是这年暑假的一天，市某事业单位要进行人员岗位分配考试，邀请我去命卷并监考，因保密需要，我的手机要关机并上交。恰巧那几天，一个台风擦浙江沿海北上，父母在电视里看到消息，忙打电话问我影响大不大，可是电话不通。他们着急。他们担心我是不是出事了，尽管我的兄弟姐妹告诉他们台风没有登陆，不会有事。可是他们还是不放心，又说今年是我的女儿高考，是不是没考好，怕我有什么想不开。父母责怪我的兄弟姐妹没有存我妻子及女儿的电话和微信，也不知我住在哪里。情急之下，父母要乘车过来寻找。好在我做完这项工作后，开机第一时间发了条朋友圈，他们知道后才放心。

　　寒假或暑假，与其说是我们回去看父母，倒不如说是我们回去让父母看看我们一切都好，他们心里也就踏实了。每次回去，我塞给母亲一些钱，让他们别省着。可是，临别时，母亲却又要塞给我的女儿，甚至还加上一些，说是孩子学习要花钱，说老年人不讲究吃穿，钱用处不大。

　　岁月流逝，父母年近耄耋，我奔向天命，然而，在他们眼里，我始终是孩子，在千里之外，令他们时刻牵挂。是呀，父母在，谁不是孩子？天下父母心，哪个远行的孩子不是父母的牵挂？汪国真曾有诗说：“我们可以走得很远很远，却总也走不出母亲心灵的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