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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4版: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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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是老友

  江富军/文

  周末宅家,理一理旧书,如会老友。

  上世纪八十年代美学热,年轻的我也蹭得一些热度,买得一些美学书。比如蒋孔阳等十位美学家合写的《美学十论》,1984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定价只有0.6元;王朝闻的《审美谈》,1984年人民出版社出版,厚厚的砖头书,定价只有2.20元。曹利华著北师大出版社出版的《美学基础知识》等书让我收获颇多,在这些书中我接触到美感“移情说”“孤立说”“心理距离说”“直觉说”,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等美学名词。

  那时热的还有心理学、哲学等,看看书架上,有《梦的解析》《荣格心理学入门》《逃避自由》等,这些是当时尽我的财力,咬紧牙关买下。也咬紧牙关啃一番,却总是脑中一团浆糊,翻过几下就摆书架上了,现在浆糊依旧居然也很珍惜,也会开卷读读长点见识,多点谈资。虽有附庸风雅之嫌,却也让自己保持着阅读追求与思考方向。真要我读完每本书,不现实,尽管自己也经常冒出通读藏书的念头。

  这些旧书是我的老友,也是导师,亦师亦友,哲人引路,让我们一辈子追随。

  时令文学与通俗读物我们能读懂,其中的生活经验、情感描述、心理分析让我们有很多共鸣。人们称上世纪八十年代为黄金时期,正值青年的我们,对什么都有兴趣。从七十年代开始到八十年代的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朦胧诗、先锋文学、西方现代派文学,我们仿佛什么都愿意读。三毛的、琼瑶的、席慕容的、金庸的,都翻了一些。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完全是兴趣。青春热情,世界向我们打开。我们正在迷茫与冲动之中,向往与惶恐之间,徘徊与进取交织,豪情与卑微混合,思考与行动的矛盾,探索奋斗与躺平享乐的选择,都在折腾着我们的青春。那时买了不少人际交往、洞察心灵的书,可说明自己已经困惑于不善交际;“唯因不被承认,才格外勇敢真诚”,舒婷的诗好像说出了我们的心理不适状态;看了马斯洛的《自我实现的人》,心灵震动,仿佛看透了自己,发现了自我实现的需要。现在想来,还不是换个角度自恋,当然,再换个角度,不自恋又怎样?

  这些旧书如大哥大姐,打开我们的视野,伴着我们认识世界,让我们的心与时代脉搏一起跳动,走向前方。

  青年们追求爱情,喜欢文化浪漫。那时流行《西方爱情诗选》,1981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从裴多菲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值更高”,到马克思的《致燕妮》,再到海涅、普希金,用诗情连接青春,让自己“时尚”起来、“高雅”起来,吟诵着拜伦的诗:“我要依偎着那松开的鬈发,每一阵爱琴海的风都追逐着它。”一会儿又读起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郎谁个不善怀春?这是人性中的至洁至纯,为什么此中有惨痛飞迸?”用诗情抚平激情,算是心理疗愈,那时大家也不知道“阅读疗法”这个概念。而读着易洪斌的《美·审美·爱情审美》(1987年8月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庄志民的《审美心理的奥秘》(1983年10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属于《青年之友丛书》),试图在通俗美学中解释爱情,回答自己。

  这些旧书如我的“闺蜜”,贴心暖心,如痴如醉。看到书上留下的一点批注勾画,就如一次曾经温暖的谈话、一段心灵感悟的旅程。

  买书总在月初发工资时,掏空我们穷青年的腰包,却支撑起阅读兴趣。自由读书,尽自己财力买书,让书籍丰富自己的生活,解释自己的疑惑,这些可以说是当年我们的必然选择。没有网络,没有更好的娱乐活动,阅读至少是反抗单调、拒绝沉沦的方式之一。当时做着文学梦,梦没有实现却滋润着阅读与青春。

  看着这一架子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旧书,定价总在几毛到几元之间,现在还保存着,色泽黯淡,书边泛黄,有的还包着书皮,有的书脊开裂,封面脱落,老了。

  书越旧越宝贵,太破不得不扔掉,很无奈的。先是搬到储藏室暂存,后来总有一番告别的痛苦。其实我最早买的是一些“小人书”,小学、中学时反复读,当时每一本都能背出故事了,现在早已不见了。有时记忆中一闪,心灵一颤,仿佛想到失散多年的老友、久违的儿时伙伴。

  人老了,爱书依旧,这些书也从不嫌弃我,它们旧了、老了,还在伴着我。我的旧书老友们。

  有人说痛苦是写作的引擎,我理了理书,感慨一番,心中便释然。记下这些,让现在的中学生看看,希望有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