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日报 数字报纸


a0004版:海潮

村有李子

  阮仁伟/文

  一夜春风,李花应时开放。白色的单瓣小花,短小纤细的淡黄花蕊,一朵,两朵,几朵地密集成一团,团团绽放枝头,掩映在村舍田园,和桃红柳绿相比,别有一番素净。

  等到花儿逐渐谢去,绿叶渐茂,青青的果芽儿就冒出来了。它们随着适宜的气候和温差,饱满地生长着。五六月份,树上的李子成熟了。黄中泛红,红中透紫的果实,如一颗颗玲珑的玛瑙,吸引了我们的眼睛,激起了我们的味蕾。

  三国时的曹丕,在《朝歌令吴质书》中有“浮甘瓜于清泉,沉朱李于寒冰”的描写,想象在骄阳似火的六月,小小的李子被人从冰水中捞出,带有水痕的晶莹透亮,那一口寒凉中的清甜的味道,怎一个“爽”字了得。

  “爽”字当头,消暑佳品的李子,它的成熟过程,就是我们每个小孩子的“馋嘴”史。村中的几棵李子树,从开花起,就让我们小孩子惦记着。从青涩的浅尝辄止,到熟透的大快朵颐,从小心翼翼地捡拾落果,到理直气壮地摇晃树干,李子带来的是我们乡村孩童不可缺少的一份美好记忆。

  一直想不明白,小时候李子吃得多了点,大人就唠叨,说“桃涩涩,李潇潇”,让悠着点吃。桃子不能多吃,李子更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肚子痛的。后来,翻阅医书,才知道李子果酸含量高,多食易生痰湿,伤脾胃,损伤牙齿,脾胃虚弱的人及小孩不宜多吃。

  李子和李花的药用价值由来已久。中医认为其味甘酸,性凉,入肝、肾、膀胱经,能够活血生津、解毒消肿、清肝去热。孙思邈有“肝病宜食之”的说法。李花,在古代,也被用来美容养颜。《本草纲目》记载,李花和于面脂中,可以“去粉滓黑黯”“令人面泽”。春和景明,村中爱美的小伙伴们,也做李花面膜。她们避开大人的目光,偷偷地摘下几朵开得正盛的李花,捣碎,汁水和于面粉,加上几滴大人不易察觉的蜂蜜调成的水,李花面膜就做成了。用土制面膜敷于晒得黝黑的脸、手,真的白净了许多。

  乡村的李子,有一个“道旁苦李”的典故,也贡献了一个思维的模式。长在路边的李子,红彤彤,圆润可爱却没人采摘,经过的人,垂涎欲滴,却缺少了王戎的人来人往道路旁边的李子必苦的智慧。

  村中李子干做得最好的,数村子东头开烟酒小店的三婆婆。经她手的李子不计其数。李子干被三婆婆码在柜台的一个大玻璃瓶里,和着糖汁的一个个小小的李子,没有了隔着一层玻璃的冷落冰霜,剔透的琥珀色殷勤地温暖着我们的眼,暗暗地流淌着灵秀。用李子干做的李子汤,味绵厚醇。有李子干的三婆婆的小店,热闹生动多了。靠着这间小店,三婆婆养大了几个儿女。如今,店里只剩下三婆婆老两口了,门庭冷落,旧式的木板店门也只开了几扇。光线阴暗的柜台上,玻璃瓶里的李子干还有,只不过买的人少了,年轻人爱网上购物,嘴也变刁了。

  李子干,仿佛一块绸缎,柔软地覆盖了以前日子艰难中的幸福,从而变得平淡无奇。时光的流淌,渐渐读懂了三婆婆的那份“李子”情结,她想让我们尝尝李子干日渐远去的味道,如果有一天她走了,我们就再也品尝不到那种味道了。

  朱红、紫红、墨红一直是我对李子的印象。直到有一天,在超市,一种名叫“青脆李”的果子颠覆了我对它们的认识。它们被超市员工堆在一个大大的果筐里,小小个儿,青翠圆润,间或几片碧绿狭长的果叶零散其中,湿漉漉地硬朗,就像是刚从树上采摘下来一般。看了一眼边上的招牌,上面写着:支援茂县。青绿的李子,没有成熟,怎么能吃呢?超市里的员工似乎懂得了我的疑惑,说放心吧,很甜的。出于好奇,买了几个。回家洗了洗,狐疑地咬了一口,“嚓”的一声,里面青中略黄的果肉爆开,浆汁四溅,酥脆酸甜,离奇的是果核和果肉竟分开了!惊喜,这纯粹的口感。青脆李,送给我奇迹般的礼物。

  青脆李,又名脱骨李,是四川茂县的农特产。窃以为,青脆李的那种青翠绿色,比之曹丕的“朱李”,在盛暑,色泽上更令人向往。碧绿的李子,放在白玉般的盘子里,翠玉盈盈,是何等的清雅和赏心悦目。

  《尔雅》曰:“五沃之土,其木宜梅李。”青脆李,让我关注了离小城约两千公里的四川阿坝州藏族羌族自治州属下的茂县,位于四川省西北部,地貌以高山峡谷为主,山峰海拔四千米左右,气候干燥、多风,昼夜和地区温差大,降雨量少。李子在这样的地方生长,哪怕干冷、雨水不足,还是在每年的盛夏至初秋,把甜蜜可口的果实奉献出来。

  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工作的开展,生活的小城和茂县结上了缘。小城的企业、学校、医院分别对茂县进行了各个方面的帮扶,让大山里的贫困户早日脱贫成为汉、羌人民的共同心愿。“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茂县雅珠村丰收的青脆李,顺着小城企业帮扶修建的那条“扶贫产业路”,走出了大山,来到了我们身边,让我们有幸尝到了他们那边的特色农产品,回味无穷。

  春分至,李花开,想念青脆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