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村

　　记者 黄晓慧 文/图

　　在新近出版的《温岭市地名志》中，石塘镇中山村的介绍只有短短一段：

　　位于石塘镇境南部，石塘街中部。因地近中山，村以山名。村委会驻石塘中街，北距镇政府驻地约2.6千米。北接东方桥，南连中心村，东、西皆山。辖区总面积0.087平方千米。辖9个村民小组，443户，1111人。杂姓。1949年属石箬乡；1950年划属石塘镇，称第3村；1956年并属石塘镇第1渔业社；1958年编属石塘营；1959年3月改属石塘管理区，9月起复属石塘镇；1961年属石塘镇石塘渔业大队。1979年从石塘渔业大队分出，建立中山渔业大队；1983年称中山村。地处沿海，村民以海洋捕捞为主，辅以五匠、工、贸。

中西合壁小洋楼 则见风月暗消磨

　　12月21日是冬至，记者冒雨走进中山村，作《百村行》采访。

　　到老街街口便进入中山村地界，街口有新立的指路牌，街面原来的粗砺风格的石块，早已更换为平整的新建筑材料。而原来的石块路，只在一些小巷中还保留着。

　　赵家里走出知名连环画画家

　　沿老街前行，记者发现街边一处老宅院，新设了“赵家里，始建于民国十八年”的木牌。赵家里，这不是著名连环画画家赵文玉的老家么？

　　记者走了进去，看到熟悉的环境，猛然想起，就在这个院子里，十多年前，记者曾在此看到热闹的敲鱼饼场面。而当天，记者发现那烙鱼饼的缸灶仍在，也有妇女正在敲鱼饼。

　　果不其然，这里确实是赵文玉的老家。“我们赵家原来最早是住在三蒜岛上打鱼的，后来小船改大船，赚了钱，在石塘街上盖起了房子，这里也就叫作赵家里了。”赵家人说。

　　上间中挂着三个人的黑白照片遗像，东边的是一位长着一把长胡子的老者，今年68岁的赵恩福说，这位就是赵文玉的爷爷，他的太公。太公和太太公，原来在三蒜岛上打鱼，后来赚了钱，太公在这里盖起了宅院。他生育了五子，赵家里这处宅院，分给五子居住，上间东面，是大份、二份，西面是三份、四份，五份在西面横屋。

　　石塘苍岙村温岭知名的船模大王陈祥荣先生的外婆家，就在赵家里大份家。

　　再回来说敲鱼饼，这是石塘渔村代代相传的鱼类加工法，最后的成品是干燥的鱼面。当地妇女将杂鱼（当地人介绍，现在一般用一种叫“的确良鱼”的杂鱼，不知学名。当然质量最好的用鳗鱼，但价格昂贵）刨去鱼鳞、挖净内脏、剪头去刺，然后将新鲜鱼肉拌上淀粉，用木制练捶担一槌一槌敲成一张张薄薄的鱼饼，再放在热镬上烙熟，晾晒干即成成品鱼饼，切成丝即为鱼面。鱼面美味可口，深受城乡居民欢迎。

　　赵恩福说，早先，“的确良鱼”是没有人要的，打大网捕带鱼时，捕到膏蟹时也都不屑一顾，都扔掉的。他17岁时就开始讨海，一直讨到60岁。他也参加过敲梆鱼捕大黄鱼，家里就还有敲梆鱼用的木槌子。对于渔业资源衰减颇有感慨。

　　赵家里第三代男性只有三人了，赵文玉就是其中之一，他属于三份，字樱，历任玉环县文化馆馆长、椒江市文化局副局长、台州市文联秘书长和党组成员等职。中国美术家浙江分会会员，浙江省连环画研究会会员。

　　1944年出生的他，1968年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大学三年级时，就创作连环画《蔡永祥》，再版两次并在《工农兵画报》上连载。毕业之后，又先后出版了连环画画册15部，其中《孙子兵法》获中宣部（1992年）“五个一工程”入选作品奖和全国图书评选一等奖，再版五次，发行至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如今，在孔夫子旧书网上，仍有他创作的不少连环画在出售。

　　连环画画家出版长篇小说《海姐鼓》

　　赵文玉历时十余年时间创作的字数达36万字的小说《海姐鼓》，是一部描写海边人生活和命运的长篇力作。小说描写了东海边上乔家和鲍家两代人的情感纠葛和悲欢离合。以这两家人的命运为主线，抽丝剥茧，层层展开，将爱情、亲情、友情和乡情巧妙地穿插在一起，全景式地描绘了海边人的情怀和风俗。

　　赵文玉的同事、著名作家钱国丹曾为此书作序《铿锵渔鼓》，序言中也简单披露了赵文玉早年艰苦求学的生活：

　　文玉先生是渔民的儿子。他从小就摸鱼虾、挖野菜、砍柴、放牛、拾荒、捡煤样样都干。他启蒙的第一节课，是自带小板凳坐在海边的一座庙宇里开始的。小学毕业后，他走三十里路念完初中；又走一百二十里路念完高中。在生活极其窘迫的情况下，他从没有产生过放弃求学的念头，一直坚持着考上大学并毕业。他沐浴着海风长大，骨骼里掺合着巨贝的坚实，血液里流淌着海水的苦涩。以致许多年后，他进城工作了，成了著名的连环画家，依然无法抹去浓浓的海边人情结。

　　钱国丹称赞道：

　　这部小说单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就有一百多位，其中不乏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沉着稳健的船老大郭修元，敢跟日本鬼子面对面交手的铁匠李祺，有勇有谋的党的地下工作者宋鸿宇，意志坚定却略显偏激的女教师何漪纹，临危不惧的女子民兵班班长乔春雪，多才多艺的厨官马仓宝，没皮没脸的光棍汉阿皮……小说是写人的，离开对人的深入刻画，作品就会空泛苍白。文玉先生深知这一点，因而在他笔下出现的人物，个个性格分明形象鲜活，让读者觉得，他们原本就曾生活在我们身边，十分可信。

　　《海姐鼓》这部小说，原来拟命名为《岸》，后来才因箬山大奏鼓，改为《海姐鼓》，此书先后以赵文玉、赵樱的不同署名出过两个版本。

　　赵文玉的《赵樱线描人物画选》一书，同样由华文出版社出版，书中精选了他从1973年至2018年创作的《新来的船老大》《小骑兵》《和合二圣的故事》12部连环画作品内容。

　　冬至祭祖 思乡享团圆

　　在石塘街上吃过午饭后，记者又转回到中山村。中山村有几处房屋位于后山山上，可以远眺雷公山的听天寺和石塘防坡堤上的凉亭。不过，这些房子都关着门，记者又从山上转下来，在山脚一处排屋中间一户人家，似进行过冬至祭拜仪式。

　　原来，这户人家姓江的，留守家里的庄小娇阿婆今年82岁，她非常热情好客，得知记者来意，和记者拉起了家常。几番对答后得知，原来，她娘家在中山村，夫家姓江，是从钓浜洞下迁到石塘的。她有一子一女，两孙女一孙子。女儿也嫁在中山村石塘街上，儿子住到椒江十多年了，孙子在椒江工作。

　　关于石塘的冬至，陈其恩先生《石塘风情》一书介绍道：

　　冬至是石塘山一个重要传统节日。与家人阔别三四个月的渔民，此时正好从舟山渔场返回自己家门口的大陈渔场生产，每逢进岙能与家人一起享受家的温馨。冬至又是冬季带鱼汛的高潮，素有“冬至前后，旺柴乱吼”之说。冬至还有纪念闽南祖籍的重要意义。家的温馨、丰收的喜悦和祖籍的怀念，使这个普通的二十四节气之一的冬至变得不普通了。

　　石塘、箬山的冬至圆不像箬横、新河等温岭其他地区的冬至圆，不是有小尖嘴的包豆沙等甜馅或包猪肉、豆腐干等咸馅的大圆，而是无馅如小丸子般的实心小圆，与七月七石塘（含箬山）七夕习俗时所用的，当是一样的。记者曾在石塘、箬山朋友的朋友圈中，看到她们做冬至圆的同时还做“鸡姆鸡仔”和“东西塔”的照片，“鸡姆鸡仔”表示家家团圆，“东西塔”则是祖地泉州的东塔和西塔。不过，这两种的实物，记者从未见过。

　　江家的冬至圆，是庄小娇女儿早一天做好，煮好送过来的，本来应当还要用染鸡蛋的洋红点一点的，庄小娇女儿放几颗红枣代替了。庄小娇还准备了切面、肉皮膏、胡萝卜、漂圆、豆子芽、猪肉、芋头、白梅鱼（白姑鱼），加上冬至圆，共9盘，供冬至祭拜用。

　　中山村也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石塘七夕习俗”的流行村落，庄小娇的儿女、孙子在16岁之前，也曾购买彩亭、彩轿等，进行祭拜。

　　王恩光家旧洋房：则见风月暗消磨

　　庄阿婆非常热心，一定要给记者带路，去看温岭市级文物保护点温岭古井（鸢井），即鸢泉井。巧的是，她的娘家就在井边。

　　据资料介绍：中山村鸢泉位于中山村澄海西路23号门前，建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六月。井身圆形，块石砌筑，白石六角形井圈。用六块开出榫头的大石板扦合而成。每边长0.65米，厚0.14米，高0.60米。西面井圈外侧上写有“鸢泉”二字，其相邻井圈上刻有“民国二十五年六月立”。水井规矩厚重。泉水清澈甘甜，是居民生活水源。

　　随后，庄阿婆又带记者去了石华东路007~011号民居。这是文物普查时发现的民国老宅，介绍称，坐北朝南，五间两层仿欧式建筑，面阔五间，17.75米，通进深10.25米。各间以方形柱相隔，柱子内凹处题有楹联，顶部装饰仿欧式灰雕。007、008号两间上，还有楷书横额“百福骈臻”“千祥云集”。

　　主人之一的王恩光老先生就在丁字街上他女儿的商店里，庄阿婆带记者找到了王恩光后才回家。

　　王恩光说，这台门里的老屋有88年历史了，和他同岁，因为拔栋桁时，他刚生下来。

　　这五间屋，过去在楼上是可以看到海的，福建渔民来石塘，都爱到台门里（也就是这一排屋）这里看一看。因为以前，房子前面的道地还没有建房。天平是用旧报纸糊的，海风吹来时，里呼喇地响，很凉快。

　　建造房屋的人是王恩光的爷爷王阿忠，他是讨海人，王恩光的父亲王占良，也是讨海人，12岁时就讨海了。后来改行开酱园做酱油，在道地头摆上十几口七石缸酿造酱油。

　　王占良的酿造技术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也没有请专门的师傅，都是自己做的。他还借了一些钱作本钱，现在，还有当年借钱给王家的人在世，90多岁了。

　　酿造好的酱油，则由王恩光的兄弟王恩德挑着去卖。

　　土改时，王家因为酱油作坊被评上了工商业地主，五间房屋中，原来有几间是借给别人居住的，也分给了人家，只剩下了两间仍给王家人住，即东面的现007、008号这两间。后来一段时间，又被要求再交出一间，再后来落实政策返还。所以，现在只有007、008号这两间仍是王家的，王恩光住007号。

　　王恩光说，他家房子可能是外国人设计的。因为去年还是前年，一位曾在石塘传道的新西兰人传教士的孙子到石塘来寻访这一处老宅，传教士的孙子人很高，高过他一个头不止。他和姐妹两人一起来到石塘，说是重走他爷爷传道过的地方，黄岩、温岭都走一遍。教会的人通知他去石塘伯特利堂跟他们见了面，两个“孙子”还合了影，后来新西兰人又实地看了看老洋房。

　　土改后，王恩光家旧宅五间屋住的人非常多，像中间那一间（即009号）曾同时住了三户人家。人口最多时，这一处大宅院周边，小孩子就有几十个。 那时，夏天纳凉时，人们就将草席摊在道地上，睡在上面，图个凉快，还不怕蚊子，因为石塘这地方，几乎没有蚊子。

　　现在石塘老街人气不怎么旺，王恩光感叹道，早先，石塘街特别在节日时非常热闹。可现在，许多石塘本地人，或是住到上马、松门，或是住到温岭城区，乃至杭州、上海去了。在王恩光的眼中，真是“则见风月暗消磨”了。

　　中山村内的温岭市不可移动文物，还有庄家里的石华北路150~152号民居和石华北路166号民居（石塘镇边防派出所旧址）。

　　中山村后山。

　　中山村石屋。

　　中山村鸢泉井。

　　王恩光家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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