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刚/文

　　黄山，原名黟山，相传黄帝在此炼丹飞升，在唐玄宗时更名为黄山，现为世界自然和文化双遗产、世界地质公园。徐霞客曾有“登黄山，天下无山，观止矣”之叹。余二十年前曾得一观，今已依稀，恍记奇松、怪石、云海之壮观。今与妻自驾一游，领略徽派风光。

　　中午晴热。徽州风物，水色山光，妍然可近。道旁油菜花一望成片，花气袭人。粉墙黛瓦，斗角飞檐。黟街饭，沙县小吃，居然热辣，老妪说：“哪里辣啦？有些人还往菜里浇椒油哩。”呵呵，小吃也入乡随俗了。行约十几分钟，至宏村，于山田之间。

　　入口几步，便见一湖春色，垂柳映波。对岸一长排屋舍参差有致，倒入水中，云影天光，一碧万顷。不愧“中国画里乡村”之谓也。岸边有多学子摊架写生，彩笔挥动，幅幅春色，眉目生光。有桥、树、楼台，有烟水，若再有一舟一橹，摇动一篙春水，则便更为动人心魄了罢。

　　沿水间一拱桥上去，跟一大团随导游引，吧啦吧啦人多口杂。亦无多兴致矣。只见着一幢幢大小老房子，古旧，斑驳，中有人居，被人阵阵踏破门槛也。村中小道逼仄，水路精巧，家家门前有流水，可濯洗。仿若丽江之景。观汪氏宗祠前月沼，想是《卧虎藏龙》取镜处，水映楼台，亦不觉如何惊艳也。出，村头有俩大树，古银杏和古红杨，虬枝参天，鳞爪飞张，不可一世。原路返，还是一湖春水诱人也。

　　时天热，已3时许。出，车场左转，径向黄山去。车行半小时，有木坑竹海，然山路盘旋转急，人烟少，偶有大巴堪堪相擦而过，若非白日，不可险行。至汤口入住。

　　次日，从酒店右旁的换乘中心坐车，半小时至汤口南门，又至后山云谷寺索道。人尚好，未多排队。坐缆车中，谷中大雾，目不可及，四顾茫茫，十分钟下。至竖琴松，磨菇亭，见于凤尾松，高立大尾，如笤如扇。云山雾罩，树影绰绰，人穿其中，若一幅幅水墨画。到处皆玉树虬枝，松风水月。铁臂撑天，雄姿威武。左上始信峰，曾有清代太平县令陈九陛见曰：“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此方知。”据传，他当日用了两天时间方登此峰，初不信此山风景，到此果然。始可见高崖绝壑，然平岩皆为客所占，更雾，只隐约绰影。始信峰下来，过黑虎松，见梦笔生花，传说太白梦中之笔。谷中一峰卓立，尖顶开一青松。左旁有笔架峰，五指朝天，灰黑之状，毋如一熊掌。经北海宾馆，过狮林饭店，上清凉台，有摩崖石刻，“险幻奇伟”“气象万千”“妙胜绝殊”，下临绝壁，可见群峰笏起，雾里峥嵘。不过百步，于岩上可眺“猴子观海”，一只小猴，孤立于崖上，天地悠悠，四海茫茫，想必是极为孤寂的罢。想那悟空五百年被压山底，此境又何异焉？人生百年，白云苍狗，有时也何尝不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无人会，登临意。

　　前面即狮子峰，望之巍然。道封不可上。返，自狮林饭店下，取道光明顶方向。才二公里小道，上上下下，居然走了一小时。直叹行路之难。于观石亭望飞来石似一武士，凛凛而立，神情坚毅，大有“立马空东海”之势。风吹雾散，若隐若现。至光明顶，一白球雄踞高台，乃测天气。南面有岩石平台，却已人挤。东南面一峰高矗，如初绽莲花，高妙庄严，灿然生色。不由想起那支美妙动听的歌：“愿生命化作那朵莲花，功名利禄全抛下！”俗世之人，为柴米油盐，争锦衣玉食，哪得如此洒脱。余诗曰：“一别莲花二十年，莲花如雪坐云端。若道直想莲花面，美人依旧我垂颜。”南边鳌鱼峰顶虎背雄峙，气势壮伟。下五百米，即住白云宾馆。

　　午后1时许出，时春明景和，惠风和畅。边上石床峰有西海大峡谷观光缆车，遂去。见刘海粟“黄山是我师”题刻。老人家曾十上黄山，搜尽奇峰打草稿，胸罗万象也。在峡口，立觉峰拔千仞，刀削斧劈之胜。四分钟下去即谷底，插天奇峰如过眼，留也不住，妙不可言。下来即要上去，顿觉傻眼。五六里危崖险壑，需二小时攀爬。翘首一望，栈道还在云中。逢见有人下来，言道阻且长，眼红欲哭。

　　即来之，终得上罢。拾级而上，观谷中景象同，如仙如道，如虎如翼，奇形怪状，变化万千，至于“武松打虎”，“仙人晒靴”“仙女晒鞋”，凭三分形象七分想象了。“南雄北秀，东奇西幻”，算是见识了。登黄山，吾亦不想登他山矣！累极。经二环，一环山道，终上。回望崖下，万丈深渊，不可见底。至排云亭，抬头可望光明顶。过飞来石，传是电视剧《红楼梦》片头取景处。一巨石斜立危崖，却能始终不倒，亦称奇观。再上便是光明顶，余上午曾凑有一联曰：“倚天屠龙，重上光明顶；猴子观海，便向清凉台。”而今倒真的二上光明顶了。下归，晚宿白云。

　　弥天大雾中，前山慈光阁索道正修，走路需四小时。下，过鳌鱼洞，登百步云梯，莲花、莲蕊二峰皆不得见，只眼前，石影，人影，如梦影，一切如幻。下至玉屏楼，大岩上依稀可见毛公飞舞大字“江山如此多娇”，阶下迎客松倚壁而立，伸臂如迎。壁上有朱老总题字“风景如画”。果然，客皆相照。虽有雾气，迎风飒爽，亦别有风味。一路沿阶上下，见“观止”二字。下一平台，一巨峰宛然兀立。如孙猴之如意金箍棒，卓立地表，直插天宇，望之不见峰顶，此天都峰也。山间鸟道直如百丈云梯，似叠柴梗，密密麻麻排云而上。亭有提示：“今日风大，不可上。”然我纵欲上也无力矣！观天都之奇伟峭拔，心头唯有“震憾”二字可形容。明人曾望峰兴叹曰：“何年白日骑鸾鹤，踏碎天都峰上云。”峰顶有刻“登峰造极”四字，古人不虚也。余亦附诗曰：“二十年后又相逢，云里莲花雾里松。脚力今生全用尽，天都望断气何雄！”余二十年前曾与同事三五人同攀，登上了峰顶最为险绝的鲫鱼背，至今想想都有些少年侠气。不知下次重来，可与谁同登？

　　下至半山寺，立马桥，至慈光阁。时云气渐收，仰望山色如画。逢有挑山工，或扛数百斤砖石，或挑日用饮食，汗流浃背，路人多揖让。如此脚力，自愧弗如也！至山下已近十二点，果真足行四小时。有句话说，“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峰！”一步一步，终至千里。虽酸苦，犹觉畅快也！

　　是记。逸之于乙未清明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