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老妇女，脸上隐隐有沟壑，扶着一辆自行车，引着车上的小女孩往前骑。

　　一个是二年级的我，一个是在我学了一年骑车未成后，妈妈给我找的老师，我自然而然地觉得她姓柳。

　　我骑上车，摆好标准姿势，用一副“看你怎么教”的样子看着她。柳老师拿出手机，倚在墙边，说，你骑吧。我疑惑：我不会骑啊。她说，不会就学啊，多骑就会了呀。

　　我怕摔。我把两只脚触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向前移。柳老师仍在看手机。我转个弯，闪进了一条小巷。柳老师仍在看手机。我半走半蹬地移过半条巷子，后面不见人影。

　　“你，怎么走得这么快。”柳老师追上来，而且当场抓住了我两脚着地，“骑出这条巷子，你就回家吧。”那双原本微微气恼的眼睛忽然似被春风拂过，柳枝在里面欢快地摆动。

　　她开始向前走。我怕她随时转过头来，老老实实地待在车上。一步，两步。她的硬底鞋敲在地面，清脆地响着。一步，两步。她肚子上的一层赘肉随着她的步伐，一抖，一抖。一步，两步，她几乎及腰的头发被小风吹散，就像柳条被春风拂过。一步，两步，正西下的太阳不时探光进来，在她的头顶打个闪儿。我看着她，想着她什么时候回头，忘记了像这种小路上是有很多小石子的。

　　我一屁股摔在地上，听着翻倒的车轮呀呀地转，奇怪她为什么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起来继续骑。”我故意用能让她听见的声音嘀咕。她走路的步子似乎变大了，柳条似乎被吹得更散了，太阳似乎闪得更快了，小巷快到头了。

　　我愤愤地盯着那脑后，那是她眼睛的高度。我轻轻地扶起车。在巷口的拐角处，欢腾着柳条的眼睛忽地一闪，就如向我投来一柳鞭，嗔笑着拍了我一下。大眼睛隐在墙后，又悄悄地探出来，静静地看着我。我假装不知，跌跌撞撞地向她骑去。

　　落日里，有个小商店贩卖着橘色的温柔。那细细的嘴角，抿起一个柳叶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