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慧/文

　　《错误简史》让我看到马叙笔下流淌的诗意。在封底上，马叙这么写道：“这些错误如此奇异陌生，一生只遇见它们一次，或一生都在黑夜最深时分。”错误、遗憾，这些词语本身就带有欲说还休的意味。“错误”，不代表它就是绝对让人厌弃的，被否定的。马叙眼中的“错误”就具有打破黑暗、打破平静的属性，而且奇异陌生，见之难忘。作为一位“诗想者”，马叙有一颗敏感的心，凭借感性的力量直抵事物的本质，将痛苦、欢欣、缱绻、激情用恰当的语言符号呈现，构建出一个和现实相似、却又实现超越的诗境。

　　和海子抒情式的浪漫吟咏不同，马叙的诗中更多的是抽象的、富有哲理意味的语言，诗歌的气质显得更为冷静。《在一匹斑马旁谈论大雪》中，“黑色，河流，静默的雪，构成另一匹斑马，足够我们谈论一生”，诗人赋予斑马以神秘蕴藉的气质，解构了“斑马”等同于黑白条纹的马科动物的传统意义。《道歉》里诗人致歉自然，因为“草木太茂盛，溪流太美妙，而人生如此渺小与困顿”，体现出对自然的崇拜、依赖情结。《啊，醒来》则对人类的蒙昧的生存状态和世界的未知性进行了思考，“啊，醒来，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醒来，一场雨将落未落，尘埃里，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旧时代，忆一列蒸汽火车的旅程》把不可捉摸的过去具象化为黑色的蒸汽机车，令读者仿佛闻到来自岁月深处的古老味道，看到火车老化，一去不回。在《夜行慢车》中，诗人想象日夜更迭的原因，是“夜的疾病被列车从一个城市运送到另一个城市”。《雾霾时代的一次命名》是现实中寻找诗意的一个范本，在灰暗的雾霾天，诗人给事物重新命名，所以落地灯成了“幸运者”，这一刻的时间成了“钟摆”，行人是“快乐使者”，小吃店里的人是“饥饿艺术家”，他用心灵的力量给习见的事物敷彩设色，穿越了现实的雾霾。在《可能的词语与野兽》中，象征意义的雨和真实的雨相遇了，“而你在烧着废纸，有着烧不完的词汇。唯有我，披上水一样的大衣，坐读暮春”。他者的姿态是否定过去，这种抹去过去的行为是徒劳的，而“我”是淡然的，在雨中欣赏春天，凸显出超然脱俗的心态。《这个夜，装上月亮的马达》把月亮当作愁绪的起源，“这个夜，装上月亮的马达。它发动薄雾一样的哀愁、悲怆，发动数盏小瓦数荧光灯”，月亮和小灯盏有了联系，再把镜头由夜空拉近到楼宇，“一个小男孩做着无限的作业”，有了烟火气息和世俗感。

　　马叙诗歌的常用意象是雨、海、湖、雪，恰好是水的各种形态。水是简单和复杂的矛盾统一体，就像生活，可以平庸琐碎如一张普通的草稿纸，也能在上面勾画出精妙的轮廓。诗人观照动物、自然，很少触及社会事件，即使中心意象是“火车”，也并未沾染工业文明的味道。打开马叙的《错误简史》，就是打开一个灵性的、远离尘嚣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