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新河（一）

　　李兆建/文

　　我的故乡是一个古老的江南小镇，叫新河镇。

　　这是一个典型的具有江南水乡特色的小镇。小镇被水网围绕着，交通极不方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从新河镇到温岭县城，需要先步行半个多小时来到金清大河边的汽船埠头，然后坐上用马达驱动的一种“小火轮”，驶上四个小时才能到达县城。

　　小镇很小，严格来讲，只有两条街道。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这两条东西走向与南北走向十字相交的古老街道。因为这是新河镇最为繁华的地方。

　　其实，小镇的这两条十字街道只不过七八米宽而已。但是，这两条街道的名称都极为好记。以十字路口为界，南边的叫南门街，北边的叫北门街，东边的叫东门街，西边的叫西门街。这两条街道的名称虽然不具有文化内涵，却是十分直白，一听上去就具有极强的方位感，让来到小镇的人绝对不会搞错方向。

　　老街的街道是用青石板铺成的。这些石板应该有一定年份了，因被来来往往的人们所踩踏而显得十分光滑。街道两边则是砖木结构的明清样式的两层楼房，由于年代悠久，那些房屋的木头都显出棕褐色。有的木窗还有精致的雕花，不过，这些雕花门窗并不多见，这些房子应该是古时候的大户人家。砖木房子临街的一面，大多是店铺。这两条街道的店铺错综排列，配置分工虽然是自然形成的，却是十分的合理。南门街主要是布店、缝纫店、书店；北门街是饭店和日用杂货店；东门街是菜市场和肉食品店；西门街是药店、米店、邮电所等。小镇上最为繁华的是南门街。南门街看上去最为宽阔，街两边店铺挨着店铺。我小时候最喜欢光顾的新华书店就在南门街上。最为重要的是，如果要去温岭县城必须得经过南门街，出南门后走二里余路赶到汽船埠头，然后坐“小火轮”前往。或者经过汽船埠头，从寺前桥上越过金清大河，再坐上一天里只有三四个班次的汽车去县城。从县城进到新河镇来，也必定是从南门而入的。所以，南门街应该是新河镇的脸面。

　　新河镇虽然相对闭塞，但有着十分深厚的历史沉淀和浓郁的崇文氛围。小镇里有两所学校最有名。一所学校叫新河小学，如果溯源而上，它的前身是在南宋时期设立的龙山学堂，历史悠久，文脉深远。小镇的人们最引以为傲的学校是一所中学，叫新河中学，也有着近百年的历史了。

　　这两所学校所处的位置也是非常有特色的。

　　小镇地处平原水乡，水网交织而鲜有山，但小镇的东南西北角各有小山，这四座小山像四大护卫一般守卫着小镇。据民间相传，金人南侵时，后来成为南宋皇帝的赵构仓惶南逃，一路狂奔，曾在新河这个地方歇脚，见小镇四周有龙山、锦鸡山，龙凤呈祥，便有在此处建都之意，无奈小镇人口稀少，交通不便，故此作罢。当然，这也只是传说而已，我并没有找到相关的史料记载。

　　新河小学位于镇北，背靠的是龙山。山不高却名为龙山，可谓是有龙则灵。新河小学是整个新河区的中心小学，也是温岭县东部地区教学质量最好的小学之一。

　　比新河小学更为出名则是新河中学。新河中学位于小镇的东南方位，校内有一座锦鸡山。新河中学培养了不少名家名人，有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央美院教授、复旦大学教授等不胜枚举。

　　根据正式的校史记载，新河中学最早始于民国初的书院，名叫一峰书院。真正形成气候的则是在抗战时期。1937年7月，抗战爆发，沪、杭沦陷，在沪求学的大学生丁天杰、王英才、陈国威等先后回到家乡新河，借用登明寺创办温岭县战时补习学校，招收一个初中班。次年年初，英士大学的教授闻诗通过与从上海迁移到天台的上海育青中学的关系，获准在新河设立育青中学温岭分部，仍以登明寺为教室，在原有补习班的基础上扩大到三个班。后来，长屿的福慧堂和尚授智法师慷慨捐助田产250亩使学校重建，所以新河中学的前身就叫授智私立初级中学。由此可知，新河中学是在抗战烽火中挺立而起，又得益于民间僧人的无私赞助。这无疑给这所中学注入了一种历史的血脉，即自强奋起、慈爱感恩。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地处如此偏僻的乡村中学，却培养了中科院院士闻邦椿、中国著名当代美术史论泰斗王伯敏这样的名人来。新河中学后来被国家教育部评为全国乡村名校，这个荣誉应是得之不易的，但又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