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们去城南后岭村采风。驾车约半小时就到了。一路美景，让我们感到美就在身边。

　　到了后岭村，我们看到了许多金属雕塑，有铜做的，有不锈钢做的。在村口看到取名为《和谐》的鱼龙式圆型雕塑，小广场上有钢塑飞马、小鹿，也有说不出类别的，有些印象派味道的。另一边还有孟子、老子、荀子铜塑，最生动的是几位圣人对面的那头铜雕黑牛，牛头着地牛身弓起，牛角高竖，一副卷身而起的样子，横向肌肉一条条，凸显牛的力量之美。

　　乡村有这么多好雕塑，又不是如今常见的传统石雕，雕塑手法古今结合，这让我纳闷。经介绍后知道，后岭村是闻名于世的“雕塑村”，钣金是他们的祖传手艺。代代传承到现在，如今艺人奔走于全国各地，他们“争做优秀的美容师和设计师”。在全国各地都可看到他们的雕塑艺术作品，“都矗立在广场、公园等市中心。”

　　如此大特色，居然我这个本地人不知道，我感到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我们到了“明远文创艺术馆”参观金属雕塑。这是一家小作坊，由自家三间房子组成。陈列着几十尊雕塑。主题镂雕《静》，整体呈瓜型，创意于打坐造型，简洁的线条与铜绿古色，显出宁静。还有不锈钢小童、佛祖、琵琶女等雕塑，凸显了有趣、庄重、丰韵等。

　　这家艺术馆男主人外出，女主人介绍：明远的手艺是从爷爷那里继承的。她指着门口上方的钢塑大海鸥，说这是他年轻时的作品。那只海鸥正欲展翅。我回想起小时候听过城南有小农匠的说法，一时间遥远的记忆被唤起。当年挑担走门串户的，手里把几片金属片上下摇得“哐哐哐”的，吆喝着做点小钣金的手艺人，来到我们村庄，我们孩子看着他们拿着工具，把玩一件件小金属，羡慕师傅本事大。我们好想拿他们的东西试试，有时会趁师傅不注意，用手触摸一下。为此我们有了梦想，长大后要学一门手艺。“有门手艺老世（一辈子的意思）饭。”长辈们说的话犹在昨日。好亲切的乡愁，如今，下一辈传承人走向各大城市，展示自己的技艺。

　　明远师傅被温岭市人民政府颁发“温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金属锻造技艺”证书，现在西安发展。女主人把我们带到另一间屋子，那是他的工作间，我们看到许多原料、半成品，看到电焊用的氧气瓶，看到工作柜上摆满的杂七杂八的工具，我仿佛看到明远师傅工作的身影，联想到村部那头不屈的牛，感受到一位年轻匠师所散发出的美，所执著追求的艺术。雕塑让他们把艺术情怀与技术水平融为一体，把个人理想与家乡发展融为一体。

　　这次活动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参观“田园牧歌马语者”。走进马厩，一股臊味冲鼻，大家不约而同地“嗯”起来，但随即被马如此亲近人而忽略了。我没养过马，可养过牛，当年牵牛、喂牛、给牛梳毛时的感受顿时复苏，养马师傅介绍马的身体语言，怎样算生气，怎样对待它会更乖，与牛差不多。我拿起萝卜喂它，它的鼻息能传到我手上，我的手感受到萝卜被咬住拉走的力，想起当年给牛喂草时，牛舌舔到我的手，痒痒的。每次放学后牛见到我，总是兴奋地动动腿，甩甩尾巴，它知道我会牵着它到野外吃草的。养马师傅把一匹汗血马牵到阳光下，马很高兴，跑起来给我们看。我们真看到薄皮下的根根血管，仿佛真见到汗血。

　　采风结束了，我感慨起来。如今学生整天上课刷题，久而久之会与生活疏离。背诵什么叫马，马有哪些种类，得了满分而没接触过马，不如实际体验体验，摸摸马，喂喂马，亲亲马，懂得马语，感受马的美好，才会真正持久地热爱马，未来更有可能成为动物学家。同样，铜雕钢雕也让我回忆起童年对铁器的热爱。那时铁器很珍贵，我们有时接触一些铁皮，将它们敲打，裁剪，做成铁盒放东西。那时很羡慕工人，能在车床上刨出铁花。童年时还对木料很有兴趣，对木工刨花更有亲切感，至于小汽车、飞机模型，没这个条件，只在传说中。我们更多的是自己动手做，用泥巴做成小汽车拉着玩。那是我们对物质与艺术最初的热情与探索。虽然我没成为手艺人，也不是物理专业，却因此对大地、对自然、对生活、对故土充满恒久的热爱。

　　由此想到工匠精神与地方文化。匠艺是手工业，接地气，充满直观的艺术语言与自然语言。工匠精神更多来自于同对象亲密接触带来的创造热情。同时，地方文化与生活距离最近，容易让学生热爱家乡。生活中不缺少美，美就在眼前。对美视而不见，忘记了追求美，才是最大的不幸。只要孩子热爱生活，热爱自然，未来就会幸福。

　　■ 江富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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