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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海潮

剃头(上)

  刘方文/文

  人生离不开剃头,自己的头要别人剃,这是现实生活的定论。上了岁数的人,渐感剃头技艺与现代剃头有点裂痕,渐行渐远,难以适应。不久前,我与一位朋友相遇,偶然谈到剃头一事,他讲了一次剃头的尴尬遭遇。几天前,他到一家剃头店剃头,剃、洗、吹,不到10分钟就结束了。他问剃头师傅:“修理面额、刮胡子呢?”年轻剃头师傅说:“你不是剃头吗?”“那脸面、胡子不属于头部吗?”朋友吃惊地反问一句。年轻剃头师傅双手一摊:“对不起,那请你到美容院去吧!”朋友一听,真是哭笑不得。

  如此遭遇,恐怕事出有因。我有个外戚小侄女曾到温州学习发艺,3个月出师。我问她:“剃头技艺学成了?”她轻松地回应道:“学好了!”“会修理门面、刮胡子吗?”我进而问,她眼睛一下子呆滞好久,半晌唔了一句:“师傅没教呀!”我本想再补一句:“这算哪门发艺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从前要学3年才能出师的,如今3个月速成,能学些什么呀!怪不得朋友感叹遭遇剃头的尴尬,这有什么奇怪呢?而且我自己也常常遇到这种令人失望的情况,要求刮一下面毛、胡子,师傅拿起薄薄的剃刀,刮、剃起来焦辣辣的难受,也只能如此而已。

  把传统剃头技艺割裂开来,是“与时俱进”的进步、分工的细化,还是对祖传瑰宝的嫌弃、对传统文化的亵渎?每当我上剃头店的时候,它始终在脑海里争斗着,传统与现实的碰撞,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但越当这个时候,它越会引起我对从前剃头的怀念,对传统剃头的敬佩,对剃头温存享受的赞美!

  60年代初,我在新河中学任教,镇上北门有一家较大的理发店,双店间门面,内设有6张座椅,有6位理发师傅。经常给我剃头的两位年岁较大的师傅,一位是本地何师傅,另一位是外地的陈师傅,他们是本店发艺出众的顶梁柱。说起外地来的陈师傅,竟是同乡人,俗话说“异乡遇同乡,两眼泪汪汪”,虽然我们不至于此,但分外亲切热情,那就不用说了。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我的“专职”理发师傅了。

  与他接触多了,对他的来历逐渐有点明朗起来。他说他在15岁时就到本地一位剃头师傅那里学艺,一学就是3年。师傅对他要求严格,开始只让他做些杂务,如倒洗痰盂、打扫店里、清理剃头器具等;第二年,才让他站在旁边观学剃头技艺、各种发式,熟悉各种剃头器具名称、使用方法等;第三年,才让他执剪、掌刀上岗,给顾客试剃,师傅在旁指点,直到顾客没啥意见。

  他还跟我讲了一个小故事,深有感触:一次他为一个顾客剃好头发后,接着修面、刮胡子。由于粗心,他拿起剃刀就刮毛、剃起胡子来,顾客见他如此简便,面部、下巴又不舒服,就大声嚷嚷,不要他剃。师傅见状,连忙向顾客道歉,夺过他的剃刀,重新为客人洗面、刮磨剃刀,修面、剃起胡子来,顾客微笑着满意地离开后,师傅立马拉下脸孔,拿起掸子边打边骂他,并让他罚站3天,教训他说:“剃刀是利器,使用不当会伤害顾客面容,非同小可,你知道不?”打了,骂了,罚站后,可师傅又慈父般地教他如何执刀、剃前如何洗面,荡磨刀布,修面时如何集中精力,一刀一刮手腕如何摆动,轻重、角度如何变化,修、剃后又如何洗面,直到顾客满意。

  陈师傅讲到这里,眼眶似含泪花,动情地说:“我的老师傅是一位严师慈父,没有他的传艺也没有我的今天。”怪不得陈师傅在镇上与何师傅齐名,这都是严师出高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