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人的 “精神黑洞”
——读《哈蜜的废墟》
溯一/文
陈谦是北美华文作家,多年来生活在美国,但对祖国始终抱有真挚的感情。她将目光停留于中国,流连过往的历史,同时,她亦打量着世界,注视全球化下的个体境遇,将不同文化的人物命运联系在一起,找寻共有的心灵创痛。在她的小说集《哈蜜的废墟》中,延续其中西捭阖的叙事视野,她将哈蜜、莲露、欧文等人的生存空间从中国转换至西方,投射出历史与现实、过去与未来的联系,也窥见了当代人“创口”下的精神隐忧。
除同名小说《哈蜜的废墟》外,书中的《莲露》《虎妹孟加拉》《木棉花开》等文均涉及青少年的精神困境。如《虎妹孟加拉》中的少女玉叶,家境富裕,吃穿不愁,而玉叶在学习上也很刻苦,考取了名校伯克利。但是,她从小就与父母分离,寄宿在学校,所以个性孤僻,独来独往,竟选择饲养孟加拉虎,以消解内心的愁苦。而《木棉花开》中的中国弃婴戴安,此时正遭受心灵的折磨。她被接养到美国后,一直幻想着母亲的形象,不过当得知自己被抛弃的事实后,美好的臆想成为噩梦,戴安数次出现心理危机,甚至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后通过心理导师辛迪的帮助,重获生命的意义。可见,作者将人物的生活剖面放置于家庭乃至国家的怀抱中,呈现出多样化的情绪秘钥。
在心理法则下,人物间由于成长环境、人际交往的差异性,显现出不同的生活抉择。以《哈蜜的废墟》为例,这篇小说融合废墟、花园、结核病医院等空间意象,渲染了阴暗、诡谲的氛围。悬疑式的书写始终贯穿故事的始终,并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讲述,道出了哈蜜及其母亲深埋心底的往事。在回忆与现实的角力中,墓园和花园轮番出现,恰好对应哈蜜的挣扎和矛盾。她的母亲认为自己被丈夫“诱奸”,对他充满怨愤,坚持要离婚离开哈爸。来到美国后,哈妈又用病态的母爱约束哈蜜,一再灌输“男人都是色狼”的论调,企图彻底控制女儿的情感世界。于是,在恐惧与恫吓的叠加下,哈蜜的心灵成为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她不惜扼杀对格林的爱,如行尸走肉一般存活,直至哈爸罹患癌症,她将泳池打造成废墟,用草药抗癌来延续父亲的痛苦。因此,小说充斥浓烈的黑暗元素,既有绝望的畸形人生,也有难以突围的成长苦痛,形成了强烈的叙事张力。
小说中还有另一条暗线,即“我”和女儿杰西卡的亲情危机,当“我”面对女儿隐瞒恋情时,心中竟也闪过哈妈的影子,忍不住说出了:“Oh,no!”其实,从一开始,“我”和哈蜜便在岔路上背道而驰,“我”选择勇往前行,毅然面临成长的艰难,完成从“女儿”到“母亲”的身份蜕变,而她早被困于过去的回忆里,再难自拔。两个女孩的人生方式互为映衬,成为彼此的镜像,洞见代际关系的症结与痼疾。《木棉花开》则偏向温暖治愈,虽然戴安同样遭受上一代人的伤害,成为无人照顾的孤儿,但她很幸运,被美国夫妇收养,还遇到自己的心理导师辛迪,助她脱离自我否定的泥淖,真正摆脱了被父母遗弃的心魔。这种跨地域、跨时代的视野,让小说的“腔调”更为广阔、从容,生成了生命的诸多可能。
翻看陈谦的小说时,总能从行文中挖掘人性的深浅,追随不同的灵魂故事,游走于幽深与宽阔之间。那里,有命运的百转千回,亦有宏大的生命真谛,照见救赎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