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文

　　大年初一，珍珠早早起来。如同往常任何一年，初一的早饭都是八宝粢饭——蒸熟的糯米加上肉丝、冬笋丝、豆腐干丝、香菇丁、芹菜末、小虾米、鸡蛋丝，一共八样东西。“蒸”糯米寓意“蒸蒸日上”，主配料共八样即“八宝”，寓意金银珠宝满堂。

　　饭后，珍珠照例去村北的北斗寺烧香祈福。今年，珍珠带上木棉，除了为全家祈福，她还想为木棉烧高香求菩萨，希望她高考顺利，希望到时候一切如愿。

　　北斗寺是当地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坐落于木棉所在的石宁村北面，因其坐北朝南之势，三面环山，宛如帝王宝座，拥寺入怀，又如聚宝盆，被视为一块风水宝地。这座古刹初建于晋咸和年间，近1700年的历史中，它破败，修复，重建，扩大……历经风雨沧桑，如今见它，依然风姿不减。

　　四面八方的香客都觉得这里的菩萨很灵验，也因为如此，北斗寺香火一直很旺盛。再者，周边丛山如黛，林木苍翠，一条溪流从山上下来，自寺院东边经过，即便旱季也是流水潺潺。春暖时漫山杜鹃花开，山下果园梨花似雪，李花如雾，桃花似霞；盛夏时分，山外大地如烤，这里却遍野葱绿，头上烈日炎炎，此处却清风习习；入秋季节，果实挂满枝头，满山色彩斑斓；冬候时分，落叶铺地，腊梅飘香，四处松柏苍翠，毫无寒冬萧条之感，倘若逢雪，则一片银皓皓、白茫茫。所以，一年四季，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木棉学母亲拿着檀香去油烛上借火，再跟在母亲后头去每一个地方敬香，拜神许愿。木棉不信鬼神，但她尊重宗教，敬畏万物。在她眼里，人类是弱小的，太多无法解开的谜团，太多无法摆脱的烦恼，太多无法实现的愿望，人们需要在心里有一个依托，才能让他们内心有安全感，这个依托就是他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从心理学上讲，其实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

　　在袅袅的香火烟雾中，木棉看着挨挨挤挤的人头，中间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稚气未脱的孩子，有大腹便便的男人，有身怀六甲的女子，有西装革履的，有浓妆艳抹的……木棉站在墙根，看着不同的人，猜想他们拜佛的目的：求官？求财？求子？求福？求平安？求康健？求姻缘？求美貌？还是别的？芸芸众生，滚滚红尘，必然引出种种欲念，在现实中不得，便会求神。木棉突然同情起菩萨来，觉得他们工作量太大，其实也挺累的。冒出这个念头，木棉吓了一跳，责怪自己不该操心神的事情，连说：“罪过！罪过！”

　　寺院外，木棉碰到了梅芳的爷爷奶奶，他们提着香袋，步履蹒跚，仿佛苍老了许多。她握了握梅芳奶奶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奶奶”，然后便各自分开，因为木棉害怕聊着聊着又说起梅芳。

　　回家途中，木棉母女一路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木棉突然觉得这村里竟然这么多人。快到家时，在杂货店门口，一群人聚在那里赌博，木棉发现三叔在外围正要往里面挤，便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用眼神跟她示意。

　　珍珠上前把老三夏生往人群外扯，一边说：“你二哥一个人在家看电视，你到我家坐坐，陪他说说话。”

　　远离了人群，珍珠边走边跟老三说：“你还敢去赌博？上次素芬跟你闹离婚的事你忘了？”

　　老三不好意思地笑了，答道：“大过年的，没地方去，出来玩几把，凑个热闹！”

　　“把口袋里的钱送去给别人，还不如买点好吃的实惠！”珍珠劝道，“这个热闹，凑不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