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悠悠
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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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
成追忆
●大溪四中 卢群芬
挖土机进门的刹那,我就知道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那天,秋雨潺潺,我正在上课,突然,一阵“咔嚓、咔嚓”声,响彻校园,我讲的话语顿时不再清晰,乘着学生自由活动的间隙,我瞥见了一双钢臂铁手伸向了我曾住的那幢楼,空空荡荡的一间间房子,一瞬间支离破碎,五层的大楼刹那间面目全非。霎时,我的心也塌了一角。
接连几天,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堆堆的钢筋水泥块,任意又凌乱地叠放着。我还未从大楼的消失中缓过神来,竟又眼睁睁地看着参天水杉一棵棵倒在眼前,锯成几段,被伐木工人运往他方。接着是桂树,这三棵桂树,枝繁叶茂,正是丹桂飘香的十月,它们却再也不能芬芳。那个午后,秋风秋雨里,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它们被锯成一堆堆,东倒西歪着,随意地抛在路的两旁,花香依旧,只是沾染了泥巴的污秽,楚楚可怜地在秋雨中颤抖,它们晶莹的泪珠滴到我的心头,涩涩的。一切来得那么快,我凝望着被连根拔起的桂树,那被砍得孤零零的枝干,伶仃地靠在围墙的一角,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风雨中瑟瑟。
这个下午,无课,我无心改作,无心备课,我只是望着窗外发呆。才几天工夫,这一幢大楼,就被夷为平地。我看着铲车一铲又一铲地上升下降,连同我的青春和流年,还有墙角的喇叭花、三叶草、水仙花一起埋葬,我的心空落落的,秋雨一场梦一场,一声叹惋一声凉。
二十年了,这幢寝室陪着我走过春夏,迎来秋冬,竟有二十年了。一幕幕似老电影般回放,渐渐清晰。
那年初为人师,一床被褥、一袋洗漱用具、一个简易衣橱,就算安家落户了。从此,开启了我人生的新篇章:教书育人。
忘不了那个夜自习结束,隔壁的老师热情地邀请:“小卢,吃点西瓜吧,很甜!”吃在嘴里,甜在心里,夜自习的疲惫一扫而空。
忘不了无数个清晨,起床铃响后,我睁着朦胧的睡眼就冲下楼去。学生住在楼下,常常赖床,得催。于是拂晓的校园,常在我们大喇叭的催促声和学生的手忙脚乱声中开启新的一天。相比于早上起床的困难,晚上睡觉也是不易,有几个寝室总是在熄灯后开起卧谈会,没办法,只好披着厚厚的棉衣蹲点,狠狠地警告,重重地敲门,终于搞定,回到宿舍,指针竟已悄然指向十一点。
忘不了那个下午,我和孩子们一起去拜访那些水杉。粗壮的枝干,粗糙的树皮,笔直的身躯,耸入云霄,我们拥抱着它们,凝视着它们。吟诵着,赞美着,点点滴滴,都写入了我们的青春日记。
忘不了那个午后,我们徘徊在桂花树下,看丹桂飘零。不知是哪个男生调皮地摇了一下树,霎时桂花如雨。光影斑驳,花香氤氲,落英缤纷,人影绰绰,阳光穿透桂树的炫目,都不及他们眼底的光彩来得夺目。孩子们灿烂的笑脸和他们身后满地的桂花,从此就刻在了我的心里,永不凋零。
冬日的夜晚,没有夜自习,我独居寝室,泡一杯茶。茶香四溢间,拥着大棉被,捧起一本书,或哭或笑。或什么也不干,就静静地坐着,听后山松林间的风呼啸而过,听落叶簌簌落下,落在我的屋顶瓦楞上,落在我的青葱岁月里,柔软而亲切。门缝里渗进一丝凉意,掀开窗帘的一角,瞥见了满天星辰闪烁,顿时觉得寒夜并不孤单。
那年,同事梁喜得麟儿,就住在三楼,班里的孩子们坐不住了,非要去一睹为快,于是分批来到了他的蜗居。三个月大的宝宝,白白胖胖的,在他们的注视下,居然咧嘴而笑,把孩子们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夸,喜糖的甜都化作了甜言蜜语,送给了梁老师和他的儿子。
……
远去了,远去了,一切都远去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乱石、黄土和工程车。我知道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幢现代化的宿舍楼拔地而起,美观而整洁,四周也会种上花花草草,但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棵了。
又一个早晨,秋日的暖阳慵懒地爬上了山岗,这一片废墟顿时在万丈光芒里苏醒。我站在教学楼的顶楼,俯视着楼下的空旷。凌乱的石头,褐色的泥土,忙碌的工人,庞大的工程车,在晨曦里,以深深浅浅的缤纷后山为背景,也定格成了一幅独特的浓墨重彩的油画。猛然发现,我太怀旧,太执著,走过的、看过的、拥有过的都是风景,焉不知每个当下和明天也是漫长生命里的昨天,也是无可替代的人生足迹。于是,我拾起心绪,不再感伤。往事悠悠成追忆,记忆深处有你一角就已足够。秋风里,我开始憧憬着新的宿舍楼拔地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