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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海潮

吓唬的乐趣

  江富军/文

  我们孩提时经常吓唬别人。现在回想起来,说孩子气也好,说无聊也好,说没教养也好,总感觉很有趣。好在自己也经常被别人吓唬,这样感觉平衡了。现在罗列罗列,权当饭后谈资。

  拿“武器”吓人。手拿一把刀让人感受恐惧,心里便有几分得意。不过,拿自己的小刀不过瘾,拿家里的菜刀也不过瘾,最喜欢拿杀猪刀。家里、邻里宰猪,我们总喜欢去看,也悄悄地握握他们的刀,遗憾的是太油了,没劲。

  用真刀枪吓人,是受到大人阻止的。阿婆们告诫:吓刀头,下世做黄牛。我们当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阻止我们不动刀的,其实是自己怕刀。我们从小拿刀割草,左手手指不知道流过多少回血,痛过多少次,至今疤痕犹在。也有切菜切到手的,也有劳碌起来,趁木匠师傅不注意,拿他们的斧子、凿子玩,不小心伤到自己手的。

  我们去吓动物,大人一般不太在意的。对着鸡呀鸭呀,通常是大喝一声,猛追一阵,看着它们吓得腾起翅膀飞走,才心满意足。至于脚踢小猫更不在话下。小虫子呢,不值得我们去吓,挡道则踩,避开就算了。它们的害怕没表情的,不解气。

  其实最提气的是吓吓狗与蛇。这几乎是男孩子的专利,明明怕它们又要去吓它们,用来证明自己有胆,自己是男性。吓唬手段是简单的,手中拿着一根棒,狗便怕人了,蛇也被用棒挑起来,扔得远远的。见到狗逃跑蛇溜走,内心便有自比大人的自豪感。

  然而狗跑得太快,蛇也打不得,说是要报复的。最经打的是猪。大人要定期担猪粪,清理猪栏,这时就要我们拿起棒管住放在外边的猪。此时,面对脏兮兮的蠢猪向菜园边走去,我们总会正义地给几下,打得它们嗷嗷叫。

  我们太明白吓唬人要点到为止,是不能“过瘾”的,否则自己要受罚的。比如我们手里拿着石头,反复说要砸过去,却最终还在手里。彼此扔弹用软泥,让对方吓一会儿过过瘾,这几乎是我们的“作战规矩”。

  当然,通常吓的是同龄人,吓比自己小的是欺负人,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站在门后、转弯处,远远瞅对方来了,突然拐出来,“哇”的一声,对方吓了一跳。我们就注意他(她)惊恐的表情、姿态,心里着实兴奋。被吓者清醒后就会追过来打我们,我们自然要说玩笑玩笑,或让他们打几下了事。反过来,我们自己也经常这样被吓的,估计被吓的表情也可怜巴巴的。

  有时我们装鬼吓人。比如翻开自己的下眼皮,露出红红的肉,这创意源于“红眼绿头发”的传说,却很少有人被吓到。穿上白衬衫,夜里从梗竹林中慢慢钻出,那隐隐约约的“鬼影”状,真会吓得人喊爹叫娘,撒腿就跑。这种事大人要管了,或许是忌讳,或许是怕惊恐的后果,惹事的孩子会被父母揍一通。

  而我们都以不怕自居,大家做着勇敢竞赛:跨沟、跳泥洞、抓树,这样“吓唬自己”以练胆。这些大人们还是要管的。轮到语言吓人,编恐怖故事吓人,父母是干预不了的。鬼是从窗口进来的,鬼经常在床底下,鬼是没脚的,尸体就在床边,墙外突然伸进一只手……我们这样描述,互相吓唬着取乐。后来有了《绿色尸体》《东方快车上的谋杀案》等故事时,我们便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一传十,十传百,说者听者都舒畅淋漓,都在心里享受着恐怖吓人的快乐。到现在为止,我都理解不了这种吓唬与被吓唬的享受。

  说到底,我们是被吓大的一代。父母说,水埠头不能去,有水鬼抓小孩的。奶奶说,不听话,海边、山里的“绿壳”会来抓人的。老爸说,你要是不听老师的话,我会揍断你的腿的。大人把这种吓唬作为教育手段,还真见效。他们总结说:如果小孩不懂得怕,这个小孩就没救了。

  后来我成人了,当老师了,我开始吓唬学生:不读好书,回家捏锄头柄去;不读好书,将来没饭吃的,将来讨不到老婆,嫁不出去。然而效果不大。现在,我会对学生说:不背好书就把你开除。其实谁都明白,说说而已不会被开除的,就好像父母吓唬孩子说,不听话就把你卖掉一样,吓唬教育失效了、过时了。从前父母一急,说:再不听话就不给你饭吃。我们做子女的吓得不敢动弹。现在孩子们一急,对父母说:你们再絮叨我就不吃饭了。吓得父母们大气不敢喘。这一代,真的不怕了。

  积习成性。到现在,我还在吓唬的乐趣中。实在没处发泄,只好对朋友说:我告诉你领导(老婆)去。还真见效,朋友被镇住了,比儿时吓唬着要告诉他父母还灵。于是再编些谣言,“搬弄是非”,得其乐也。


温岭日报 海潮 a0002 吓唬的乐趣 2019-06-15 10267486 2 2019年06月15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