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辉/文

　　对于生养在温岭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来说，地莓似乎有别于自然界中任何花草植株。它，踏青而来，生命旺盛，即便被踩折了腰杆子，也能顺势而长；它，端午而去，轮回暮岁，依旧在餐桌上色香聚齐，不枉世间一遭。

　　但在箬横，地莓似乎是本生土长却又羽化如仙的“神物”。踏青之际未至，它便成为人人津津乐道之佳肴作料；端午之节遽走，它仍能成为人人口耳相传之佳肴配品。

　　我，对于地莓的痴爱，尤为钟情，俨然视若春之仙子，夏之良人。它，接地气，有别于树莓、蛇莓，一个窝藏山间，一个剧毒无比；它，上餐桌，无形于芹菜、香葱，一个或配烧或单炒，一个或点色或连株。总的来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而这一切，都与青圆、麦饼有关。

　　青圆，顾名思义，就是青色的圆形小吃。它是伴随着清明节而来的。其青色，恰恰是地莓在“作祟”。制圆时，在粉中混入地莓，揉捏成圆，置肉末、豆腐干、虾皮等，在蒸笼中焖熟。而后，在踏青之余，揣三两个，吃时伴小酒，娱欢作乐，别有风味。在旧时，文人墨客登山结社，吟诗合唱，香袅之间，韵声弥漫，以地上之物，入口嚼抿，可谓不是神仙为仙羡，胜在天宫试比高。

　　与青圆齐名的，当属麦饼。它的绝味秘方也与地莓大有关系。麦饼，其实在旧时，在箬横并不盛行，反倒是北方的临海，有着悠久的历史，时而境内多以拭饼代之。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道美味佳肴就像一股北风吹袭而至，令人好不念想。在民间，众所周知，麦饼中必不可少的地莓是亦成关键。

　　端午方至，家家户户便前门屋后开始寻觅地莓，取其枝叶，捣烂置入麦粉、面粉中，搦粉和面成团，再用擀杖抚平，于平摊锅上烘熟。有谚语称，“五月里来五月中，主人家麦饼请长工，麦饼做起铜钿度，咬来口口是麦麸。”足见，麦饼滋味，可见一斑。而入口之间，地莓香气顺喉出鼻，更成小吃一绝。

　　前些日子，段姐相邀，我带闺女、侄子而去。段姐的婆婆是个地道的农家妇女。一进门，麦饼中的地莓香气扑鼻而来。询问之际，她老人家尤以自慰，笑咧了嘴说，这一大清早忙活到晚上，看来成果不错嘛！确然，闺女头一年回到膝下，就对“陌生”的食物情有独钟，似乎骨子里就认定了家乡的味道。

　　当然，在箬横，除端午外，农历五月十三吃麦饼则成了“特例”。这是与箬横前堂关帝庙每逢五月十三都要举行祝寿庙会请戏班做寿戏为关武帝庆寿，喜迎“皇赦日”有关。那天，这个江南水乡处处风靡，以致于地莓无迹可寻，人们只能拿菜叶子、绿树叶充数哟！

　　不过，地莓这位“绿色仙子”可不单单在重要节庆、节气中崭露头角。祖母说，早在头一年，箬横人便开始琢磨地莓了，从种植到培育，再到采摘，都有一道严格的流程。

　　可能是它过于重要吧，自清明前夕，方才稚嫩的地莓便被着急地请上了桌。一连两月有余，经逢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及至夏至，它多以青圆、麦饼等再加工形象出现。特别是进入立夏、夏至间，地莓似乎羽化了一般，仿佛顿有“听闻花香不知味，人到花前独自醉”之感。

　　于是，受地莓影响，譬如“疰夏无麦饼，白碌做世人”之说比比皆是；“东家有一株，西门凑跟前”之象十里同风。在大人的影响下，箬横的小人也对其熟稔如亲。

　　前日，有内陆好友前来，我家闺女前门相迎。我忙于后厨事宜，也管不了那么多。可在吃饭之际，好友一席之话令我诧异至极。他告诉说，刚才险些踩了“地宝”。我寻思是什么。在旁的闺女马上笑了，叔叔差点把地莓给踩了，是我制止了的。

　　地莓，的确是一位仙子，尊贵上宾，如囊中圭臬。它一直清风徐来，清芬沐心。这正应了外祖父当年的那句话，你予我一时，我伴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