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
爱上监考……
叶海鸥/文
之前最恨监考。
曾经听到监考,心有戚戚焉。曾经身在监考,心是狂躁。那些不知多少个默默的两小时,度秒如年。
但不知源于什么、源于何时,却觉得监考是人生的一种极为美妙的修炼。从此,我爱上了监考……
从此,不恨监考,爱上监考。
在这每一门监考的两小时内,空间极其静谧,喜欢这种安静到把孩子们“沙沙”的笔响都退回给窗外的鸟鸣的感觉;时间极其悠长,喜欢那种放缓脚步,放慢心率去端详席下每一个孩子的不一样。这时,你会发现那紧皱的双眉,是思想者的睿智;你会凝神那支极速运行的水笔,那是智慧如水般的流动;你会聚焦某个孩子嘴角不经意的粲然,那是得胜、征服后的欣喜;当然,你也会发现有些孩子在稿纸上的创意涂鸦,当他的眼眸与你的惊讶撞上时,那抹害羞的绯红,也是世间最入目的艳丽……
思考是孩子最美的模样,涂鸦是孩子最率性的举止,而那些个校服上的小小创意又何尝不是一种生活的小情趣?是的,只有在这个放慢了时速的试场里,你才会发现孩子的千姿百态。你会觉得一个小小的试场就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浓缩了的儿童世界,很美妙,很享受。而这份美妙与享受,是只有在监考这个思想绝对自由的疆域里,才能得到的至奢恩赐……
从此,不恨监考,爱上监考。
在这监考的两小时内,我们虽然身困试场,但目光是自由的。比如此刻,看遍了试场里40多个孩子的模样,然后我把目光肆无忌惮地探向窗外。窗外那几株广玉兰,长到了三楼。好粗壮的树干,好苍翠的枝叶,即使是阳光肆意,也无法穿透它们。你瞧,此刻窗外雨点不小,但是夏雨的热情只是晕染了树外的世界,树下的那片水泥地依然净白如晴日。
初夏,广玉兰是最翠的,也是最美的,很养眼也很养心。不爱初春的白玉兰,满树的,满枝的,密密的,麻麻的,张扬奢华,像极一个一夜暴富的珠光宝气的贵妇,缺了一份花应该有的高雅、优雅。而初夏的广玉兰则不然,茂密的绿意里偶尔探出一簇白,那大大的一朵、两朵缀着满树的绿,似端放在枝头的一口玉碗,洁白剔透,晶莹无瑕。即使是在初夏,即使是在今晨,微风细雨,那被雨浸润过的白影,更是多了几分纯净与圣洁,心中油然升腾起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神圣。
那一青一白的绝色搭配,清净了双眸,也洁净了性灵。感恩窗外赋予我的这份素净,让我那原本空洞而无聊的两小时监考时光爬满诗意,葱茏心口。
从此,不恨监考,爱上监考。
在这监考的两小时内,我们虽然身困试场,但心是自由的。在这样的“绿色”时光里,可以想孩子,想老公,可以想家门口新添的那盆多肉,可以想橱窗里那袭心仪的绿长裙,可以想枕边那本刚翻了几页的《敬你一杯烈酒》……当然,更可以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所有的人情世故,放空所有的生活负累,然后傻傻地发呆。可以足足地发两小时的呆,没有任何的惊扰,你说该有多幸福,多奢华!
生活久了,人心难免会像电脑一样积累很多垃圾,会像房间一样积满灰尘。如果垃圾不清除,电脑就会卡机,令人抓狂。如果不掸去灰尘,宅子再豪华,也会凌乱、邋遢不堪,令人嫌弃。人又何尝不是?生活在都市的喧嚣与膨胀里,各种疲惫与负累,都让我们原本并不老态的脚步显得如此踉跄,让我们原本蓬勃的内心显得一片苍凉。只有清除负累,才能轻装生活,轻松工作,飞扬心情,把生活尽量过成自己想要的可爱模样,而不是“一地鸡毛”的可憎可恨样。
可惜平常时日里,我们不仅来不及放空与清除,反而总是在不断地脑补、脑补,怕万一一个不留神,又被这个高速行进的年代给狠狠地甩在生活的铁轨上,硌个生疼,自舐伤口。而只有监考这一时刻,你可以踱着最严肃的步伐,扬着与脚步同样严肃的脸孔,然后用无比犀利的目光横扫四方,那绝对威严的身影里包裹着一颗肆无忌惮的、放空的内心。只有此刻,你可以放空、放空,极至为零,都可以,只要你愿意。感谢监考的每一个两小时左右,它可以让我在这寂静至极的时空里,放空自己,满血复活。
许是平日生活节奏太快,许是平日无事也忙,许是平日的周遭过于喧嚣浮躁,唯有监考是不可干扰的安静与绝对的灵魂自由,于是,我爱上了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