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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2版:海潮

八字桥的朝朝与暮暮(下)

旧欢

  八字桥的朝朝与暮暮(下)

  叶海鸥/文

  人说,一个地方的真实来自于夜晚的清风徐吹处。一语道出了我的心声,就像昨晚。不过,我还想补充一句:一个地方的真实来自于清晨的曦光微亮时。

  去年10月4日,凌晨,我带着前一晚的意犹未尽,再走八字桥。

  晨曦中的八字桥,我看得更真切。此刻的她,就像一尊浸润着岁月沧桑打磨的雕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依然安然、恬淡。古桥啊古桥,经风历雨之后,宠辱不惊是你的胸怀,否则你怎会从朝阳到日暮都会以同一种姿势静看岁月流长呢?我用很轻很轻的脚步走上八字桥,平静的河水在爬满绿色青藤的桥下缓缓流淌,没有淙淙潺潺涓涓之细声,只是轻轻悄悄地淌过。这时,一叶早出的乌篷船从桥洞里探出头来,然后朝北缓缓划去,水晕沿着澄碧的河面,在每一声桨下荡漾,欸乃而起,漾起涟漪圈圈,释放着水乡的舒缓和悠远。此时我心犹如这桥下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感叹流水易逝,老桥依旧,岁月不老。

  当晨光铺射到这座古桥时,沿河而居的人们已经开始为新的一天而准备着,他们有的隔河拉着家常,有的在河里浣洗衣裳,有的围着小桌吃着早餐,显得古风依依,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你瞧,一位老伯伯在自家台门前手执蒲扇,生发着煤炉,煤炉里的火苗随着蒲扇的摇摆悠然而起,伸着火舌舔舐炉底,炉旁还有一小堆劈好的柴火,好久不见的日常生活,它曾在我儿时出现,曾在我怀旧的梦里出现。他家门槛上,老式收音机里传来的绍剧和煤炉上的些许青烟在古运河上空盘旋。

  青石板铺就的小巷,偶尔出现的小弄,可以引人进入深宅大院。也正是这些小弄让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不小心进入了别人的宅院。记得那天,我就顺着这么个小弄,信步而走,诧异于门口小黄狗的乖顺,惊艳于墙角攀爬至房顶的圆圆的牵牛花正朝天欢快地吹着喇叭,都吹红了脸,红到发紫了;那色泽碧绿的两条大冬瓜正同枕共眠,慵懒地躺在房檐上,看早间晨光的曼妙;还有那石榴似灯笼般高挂枝头,有一个还探出了脑袋,正新奇地打量着院墙外的世界,不巧遇上了我这个陌生人的深情注视,瞬时垂下了娇羞的头颅,专注于脚下的那方滋养她开花结果的土地。这一切的一切的生活小景,都平添了这些运河人家的一份风情。走小巷小弄,享无尽诗情,却蓦然发现,前无去路,这才明白这一路风情的小弄竟然已是别人家的院子。我,疾步退出。

  本想原路返回,不料小弄深处,有古筝悠扬。于是好奇迭起,循声而去。只见一墙的喇叭在绿藤中绽放着深深浅浅的紫,好别致的一扇花窗。惊叹之际,室内“梁祝化蝶”的琴音淌出。这扇花窗、这一旋律,屋主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心下好奇,本想透过窗缝一探究竟,终觉不妥,毕竟我没有这种窥探的习惯。只是侧身去寻找正门,木门紧闭,门楣上题着两个粗犷的字“陋室”,不觉失笑,在如今的世道,还有人有如此雅兴,仿古人之道,学禹锡之才情。不过此情此景,倒颇有“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的几分雅意。寻常巷陌的这份诗意,浸染着我的每一神经末梢,在体内无限度地舒展舒展……低眉处,却见门前放着一把轮椅。哦,想来屋主定是个身困轮椅,心慕苍穹的励志者。他深知刘禹锡的坎坷,一间陋室困不住他一身的豪气。而此刻,我站在这间“陋室”前,房内琴音依然如泣如诉,在这声声阵阵的幽怨中,我似乎也听到一种不羁的声音——腿脚不利索,阻碍不了琴悠扬,心飞扬。即使身陷泥泞,也要仰望星空的人儿呵,你定能将生活的失意读成诗意,用自己的不屈去诠释生命的芳华。致敬:这花窗内的赤子,这陋室中的雅士,这八字桥边的晨光。

  踏着如水琴音,走出那条小弄。此时,晨光已经铺满了古运河,铺满了八字桥,铺满了人们有些匆忙起来了的脚步。我背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好几回了。于是踅回八字桥,驻足桥头,举目远眺。不远处的四周都是摩天大楼,在早晨的阳光中睁着惺忪的睡眼,睡意蒙眬,昨晚他们肯定熬夜到很晚。而我脚下的这座古朴洁净的老桥,无论是朝朝还是暮暮,皆安然静卧于水巷之间,似遗落在人间烟火中的一枚明珠,羞涩地隐在这越地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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