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追求 自我颠覆
——读《安迪·沃霍尔的公路旅行》
![]() |
林金壹/文
作家张中晓曾在其随笔札记中这样写道:“伟大的思想家在他死后许多年才被理解,这是因为同代人的目光总是被当前现实纷乱和成见的铁壁所阻挡。”作为美国上世纪60年代“波普”潮流的领军者之一,安迪·沃霍尔或许称不上“伟大的思想家”,但他带给美国历史的巨大影响也同样在其离世之后才逐渐被人们所了解。
名人往往厌恶大众加在自己身上的标签,但如果需要一个词来形容安迪的话,我想这个词应该是“另类”。在大多数人想要盛装打扮以彰显身份的大都市纽约,安迪却有意打造不同寻常的言行举止:“他时而如天真无邪的男孩,时而如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时而又是一个怪人”“他的幽默古怪,甚至有点离经叛道,常让人驻足发笑”。这样的邋遢形象在今日看来,或许是都市打拼青年穷困潦倒的标志,可在安迪那里,却是一种确立自我风格的策略,近似于标榜其艺术作品独有价值的“price tag”(身价牌)。在广告和橱窗设计等商业艺术方兴未艾的20世纪60年代,尽管许多青年画者仍奉正统绘画艺术为圭臬,安迪却对前者着迷不已。在就读卡内基技术学院期间,安迪已然发现百货公司对其的吸引力,像一个博物馆一样带给他源源不断的作画灵感。因此在纽约打拼时,安迪也欣然以商业艺术创作为谋生之道,而安迪在绘画上的另类和令人惊叹之处更在于他渴望以自己的方式获得艺术画廊的认可。由此,他开始了将日常事物移入画布的绘画探索,在尝试漫画却竞争失败后,安迪在友人启发下终于把目光转移到印刷画创作上,于是有了极受争议的坎贝尔汤罐头系列、可口可乐瓶系列以及《金色玛丽莲》等作品,并因而引发盛行一时的“波普”潮流。在我看来,安迪画作在当时掀起的轰动从表面上看是一种全新的绘画方式带来的强烈冲击力,但实质上则宣示着绘画观念的巨大变革。美术乃至一切艺术长久以来就有雅俗之分,即便是非常喜爱商业艺术的安迪也很清楚其中的内幕。然而商业艺术的蓬勃兴起和正统绘画的多元化,意味着雅俗融合终将成为未来的大势所趋,安迪巧妙地运用了商业广告中的“重复”原理,将美国人民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如坎贝尔罐头升华为艺术,既有着“一切皆为艺术”的“大艺术”眼光,又有些苏轼“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的味道,从而打通了雅俗之间的壁垒,成就了全新的当代绘画。
安迪不断求新的反叛气质也注定他不会仅仅满足于在绘画领域的“另类”,而是把好奇的触角又伸入到电影行业。好莱坞“美国英雄”式的巨资投入和宏大叙事模式早已让当时的新锐艺术家们感到厌倦,他们正在尝试以完全不同于好莱坞的方式来拍摄个性化的电影,安迪也成为了其中一员。很能代表安迪的电影实验精神的是书中提及的《泰山和简再聚首……之类的》,这是一部对原有《泰山》作品的颠覆之作,充满了种种荒诞的喜剧因素。特立独行的安迪似乎并不在乎外界对电影的认同与否,他自认肤浅的态度往往造成作品及其本人的神秘,隐约透露出安迪的暧昧态度:既渴望并陶醉于被大众熟知,又极为克制自我的表露。
马克思曾言:“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安迪·沃霍尔的特立独行显然带有那个时代的鲜明烙印。作者正是在这样“安迪式”的公路旅行中,为读者描画出上世纪60年代美国文艺界的浮世绘。这里有兼具商业发展和艺术鉴赏头脑的斯卡尔夫妇,被公认为波普艺术的“衣食父母”,成为都市里令人艳羡又嫉恨的个性伴侣;这里有好莱坞“大咖”丹尼斯·霍珀夫妇,是他们主动为安迪举办“电影明星欢迎派对”而圆了他自小就有的“好莱坞梦”;还有来自各个行业里的形形色色的艺术家,上至富豪以及贵族,下至不拘一格的流浪者,都被囊括在安迪庞杂的社交圈内,共同构成反叛、疯狂和光怪陆离的斑驳世相。
美国艺术批评家彼得·施杰尔达曾在《美国艺术》杂志中如此评论安迪:“沃霍尔耸耸肩,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此时我们才恍然顿悟他的才华。他怎么能如此正确呢?”在那个时代显得另类的安迪·沃霍尔在今日却成为了众多粉丝追忆和膜拜的对象,只是当反主流也成为了主流,当嘲讽变为了尊崇,“另类”似乎失去了意义。想要博关注的人们也许会热衷模仿安迪标新立异的穿着言行,但安迪的“另类”所真正传达的,是不断颠覆自我、持续创新的精神追求,这恐怕才是这位时尚教主的影响至今不衰的内在缘由。
本报记者 庞辉斌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