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派盆景”达人王妙青：

　　一石一世界 一木一春秋

　　本报记者 庞辉斌 文/图

　　曾经数次路过这个堆砌着不少大石头的园子门口，原以为只是寻常的做石雕和绿化种植的作坊之类，便未曾细细深究。

　　再一次来到此处，步入其间，发现园子虽不大，但“别有洞天”。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太湖石随意摆放，隐隐间散发出浑然天成的气息。在园子的角落里，一栋徽派小楼勾勒出一抹黑与白，马头墙、小青瓦，这里是主人家招待前来园中观赏的宾客喝茶的地方。简简单单，却看得出相当用心。

　　这里是“一盆园”，是王妙青用于堆放创作材料和半成品的场所，也是他寄情“海派盆景”30年的心血所在。

乡下小子闯荡上海滩

　　1985年，王妙青15岁，刚刚初中毕业，对于念书兴趣寥寥，却喜爱绘画。只是家境贫寒，去专业院校学习美术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干脆也就不再上学，打算自食其力，养家糊口。

　　一次，对门一个在杭州做园林建筑的老头在家捣鼓着小泥雕，王妙青很是好奇，便驻足围观。

　　看着看着，王妙青内心的创作欲望开始“蠢蠢欲动”。回到家，就找来一应“泥水”工具，凭借脑中记忆，依样画葫芦。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初次上手，王妙青竟然雕出来一条龙。尽管并非栩栩如生，但也算“有鼻子有眼”，至少在外行人看来，还真挺不错的。这件“处女作”，王妙青珍而重之地嵌在自家客厅的墙上，哪怕现在已经可以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第二年，一个在上海打工的亲戚回到家看到王妙青的作品，便对王妙青的父母说，这孩子不能放在家里，一定要带到大城市里去见识见识，没准有一些想不到的机遇。

　　于是，16岁的王妙青收拾了几件衣裳，便跟着去了上海，在城隍庙一带帮着维修一些古建筑。

　　过了几个月，又辗转到植物园做零工。期间，他们接到一个在虹桥宾馆大楼下面种植绿化园林的任务，其中精细的园林景观则由另外专业的大师负责。

　　有一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做假山的那位大师就没有来。王妙青看到假山的整体造型已经摆好，但还没有“勾缝”，于是见猎心喜，手痒着就上前将假山之间的缝隙用水泥填补完整，完成了“勾缝”。

　　雨停后，大师回来继续未完的工作，却发现已经有人“代劳”，便四下询问，这是谁做的？原来，大师是想指点一下此人，想必会有前途。然而，那时王妙青已经回去城隍庙做工，恰恰错过了机遇。当然，在他的内心深处，也希望能有“老师头”指点自己一二。

　　后来没过多久，王妙青再次回到植物园做工，凑巧又遇上了那位大师。大师得知王妙青即当初那人，便起了“爱才之心”，王妙青则顺势拜在其门下，学习制作园林盆景的手艺。

拜师学艺五载

　　大师名叫冯舜钦，在园林盆景制作方面造诣颇深。“那个年代，他一天的工资就已经有一两百元钱了，我那时候做‘泥水’的工资只有六七元钱。”时隔已久，王妙青的心里依然充满孺慕。

　　不过，拜师的第一年，冯舜钦是基本不会教太多东西的，也没有工资，所以为了维持生计，王妙青继续在外做工，遇到下雨天则去冯舜钦那儿学习。

　　到了第二年，王妙青成了跟学徒弟，便辞去工作，专心跟着冯舜钦学习制作山水盆景，一天的工资则有20元钱。

　　这样一学，又学了两年。期间，王妙青没有回家过过年。到得学艺结束，离家已有三年，王妙青思乡心切，便打算拜别师傅，回家“创业”。

　　回家，是坐轮渡的。王妙青考虑到温岭是个小地方，没有什么好的石头能作为创作材料，便背了满满一编织袋在上海搜集到的灵璧石回来。

　　在海门码头上岸时，需要检查携带的行李。当王妙青的行李袋被打开，露出满满一袋石头时，众人都“惊”呆了，还指指点点嘟囔着“傻子”之类的言语。“在当时的人们看来，石头总归只是石头。”王妙青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大家都不懂。为了多带点石头回来，他将被子、衣服等行李全部丢弃了。

　　不过，随即王妙青也发现，那时整个温岭甚至台州的经济发展都还只是处于刚刚起步的阶段，在大家都还想着怎么样才能赚钱让自己“吃、穿、住”得更好的时候，山水盆景这门艺术根本就没有任何市场，没人愿意为几块石头和植物买账。

　　不得已之下，王妙青只能又前往上海，继续跟着师傅学习，一边也算是给他“打杂”。白天做盆景，晚上画草图，一晃又是两年。这两年时间里，冯舜钦不再“敝帚自珍”，而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令王妙青受益匪浅。

　　21岁那年，王妙青被家里催着找对象。想想也到了这个年龄，便不得不回到家里来。当时，冯舜钦其实是想让王妙青留在上海，当他的女婿，但王妙青心中仍有乡土情结，便拒绝了，回到家中照顾两老。

骑着自行车赚到“第一桶金”

　　“石头生意不好做，但并不是说就完全没人愿意买。”尽管一开始没有任何生意，但王妙青对于山水盆景有着一种痴狂般的执着，从没想过放弃，转投他行。因为他坚信，人的天性喜欢美的东西，只要经济发展起来，大家手头有了闲钱，对于“艺术”肯定是有追求的。

　　在上海，他的师傅卖给和平饭店的小型假山盆景都以千元计数，而这些盆景事实上都是王妙青制作的，制作时间可能一天也就够了。这样的赚钱效率，在当时“万元户”已经算混得不错的年代，着实会让人心动不已。

　　但难也就难在找不到客户。为了维持生计，王妙青骑上自行车，四处转悠，寻找能做的活计。

　　所幸不久，他就接到了麻车桥第一橡胶厂的一个做假山的大单。短短20天时间，就赚到了2680元。

　　这一笔收入，对王妙青的触动很大，也愈发坚定了他的信心和决心。

　　随后，他又接到了黄岩等地做假山的单子，仅仅6天时间，又赚到了1700元钱。两单假山生意让王妙青有些“忘乎所以”，然而接下来却并不那么顺利了。无奈，他只好在做山水盆景的同时，接了些为寺庙等仿古建筑屋顶做泥塑动物、花草之类的活计，用以补贴开销。

　　如此这般，一晃三年。尽管磕磕碰碰，但王妙青凭借着日益精湛的手艺，收入水平相对普通上班族来说，还是略胜一筹的。然而，在24岁那年，他却将三年积蓄全部拿出，买了300吨石头，堆叠在院中，用于创作。

　　是年，王妙青受师傅之邀，重返上海，并为浦东的一家公司制作两条“石龙”。那时候，王妙青在石头上的造诣已然不浅，却始终缺了一丝精髓和神韵。于是，他便索性又在上海待了一年，接受师傅的“点化”。

开办“一盆园”传承石文化

　　一年后，王妙青算是真正“出师”了，怀揣着这一年在上海赚到的积蓄，终于回家娶了媳妇。

　　然而此时，见惯外面世界精彩的王妙青又有了新的想法，仅仅维持生计早已无法满足他的创作欲望，于是就想建一个自己的“园林”，倾尽毕生所学，将自己的作品传承下去。

　　接下来的岁月里，王妙青全情投入，不断接活赚钱，以作创业之用。考虑到上海赚钱更快一些，26岁那年，王妙青第四次前往上海“淘金”。又是整整三年，省吃俭用，终于攒够了第一笔资金，回家“弄”了2亩地，将“一盆园”办了起来。

　　此后数年，王妙青奔着将“一盆园”办大的目标，亦步亦趋。2003年，终于在自家门口租用了40亩地60年的使用权，完成了最为艰难的一步。

　　距离当初的梦想更近了，王妙青终于缓了一口气，他相信凭借自己的钻研和积累，终归有一天能将“一盆园”办得像模像样。

　　2007年，黄岩一家园林公司接到为苏州寒宅小区别墅做园林盆景的业务，请王妙青去做。苏州堪称江南园林集大成之地，盆景艺术大师比比皆是，很少请外地人去做。去之前，王妙青很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水平跟那些大师比起来到底有几斤几两，可不要贻笑大方才好。

　　到了苏州，王妙青直奔小区“摸底”。60多套别墅，已有40多套做好了盆景，都出自当地盆景艺术高手。赏识过后，王妙青心中已有了谱。自己具备的是做上海海派风格盆景的手艺，相较小区内已完成的苏派、徽派、岭南派风格的盆景，全然迥异，自然也会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果不其然，在最后盆景完工的评鉴会上，大家一致认为王妙青的盆景师法自然、构图明朗、匠心独特，有“无声的诗、立体的画”之韵味。当即就有人上前称他为大师。

　　苏州之行让王妙青在业界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此后，他接到多个房地产开发商的邀请，为新建小区打造庭院景致。

　　这期间，在大大小小的各种展会上，王妙青的作品也获得了不少奖项。细细一数，三十载弹指一挥间，“一盆园”里堆放的各种奇石也已超2000吨。

　　“石头是大地之骨、泥土之精，温岭的石文化闻名遐迩，我想山水盆景也能成为其中之一。”“一盆园”中，还堆叠了不少石磨盘和从石板屋拆下来的旧石板，这些都是王妙青看到本地的老建筑不受人待见被拆除后，特意搬回来存放起来的，想着有朝一日能让它们重见天光。

　　在王妙青的设想中，假如有生之年无法将“一盆园”这件“作品”彻底完成，那么就让儿子继承下去，继续创作这盆40亩大的“盆景”。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的儿子对于此道也颇感兴趣。

　　清泉绕崖

　　仙山梦境

　　“一盆园”中堆满各种奇石。

　　名片 〉

　　王妙青

　　中国盆景艺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上海市盆景赏石协会常务理事。擅长制作“海派盆景”，既能将自然景观“微缩”于盆中，也能以园林假山的形式还原自然风光，其作品曾获浙江省首届花卉博览会特色产品奖、台州市第二届花卉盆景展览金奖等诸多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