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温岭

　　黄鱼珠、“国公鱼”鸟、蛤蜊浪鼓……

　　旧日渔家的孩童玩物

　　林松其/文　黄晓慧/图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跟着和尚会诵经。有意思的是，由于地域的缘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石塘海边渔家小孩有些手头把玩的东西，就取自鱼身或贝壳类海生物等。现闲聊一下那些占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鲜为人知的小玩意；君若有兴趣，不妨也来晒晒身边曾经的玩物，采撷几朵花絮，追溯时光，寻觅快乐。

黄鱼珠

　　提起“黄鱼珠”，又要说起疯狂的敲罟年代；没有敲罟，就压根不会有“黄鱼珠”可玩。 那时，渔民及渔家小孩简单明了一律将黄鱼头里两颗坚硬的石子叫做“黄鱼珠”（以下为了行文方便，就称为“黄鱼珠”），不知道它的学名叫“鱼脑石”或叫“耳石”。黄鱼属于石首科，它的近亲黄姑鱼、鮸鱼一类的都有这种“黄鱼珠”。敲罟年代，敲罟船进来黄鱼堆起来像小山，所产生的“黄鱼珠”数量大得惊人，数也数不过来，最后都被爱玩、会玩的渔家小孩贪婪地收入囊中。

　　小孩子家收集“黄鱼珠”的窍门、手段五花八门，玩的方法层出不穷。家里炖黄鱼鲞或做地道的黄鱼烧咸菜，小孩真有点吃桌里看桌外的味道，嘴里尝着黄鱼头，口里嚷着要“黄鱼珠”，鱼骨头当垃圾倒掉，而“黄鱼珠”则被当做“宝贝财富”偷偷溜进衣兜里去了；海边岩皮头、岩脚、沙滩、溪坑底时不时就有“黄鱼珠”映入你的眼帘，给你一个惊喜，那都是渔家在岩皮头、溪坑底洗晒黄鱼鲞时落下的；还有父辈渔民从船上吃了黄鱼特意留下带来“进贡”给小孩的；再一个就是与同伴之间拿“黄鱼珠”玩、猜“黄鱼珠”、“拔两张头”或“滚铜钿”之类的赌输赢赢来的。

　　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不消说，那时的小孩谁没有几百粒的“黄鱼珠”分藏在衣兜里、裤兜里、书包里、家里庎橱旮旯里。“黄鱼珠”大小不一，有一定的重量，放在衣兜里重笃笃鼓起来，跑起路来“沙沙”响，手不掖着，就会蹦出来。小孩“玩猜猜”、“滚铜钿”、“拔两张头”，输赢都是拿“黄鱼珠”当钞票付。

　　曾记得小学时，我的同学良特别贪玩，与同桌在课间用“黄鱼珠”玩猜猜玩输了想翻老本，上课无心听，偷偷在桌下埋头忘情地战输赢。结果被数学老师瞄见，老师对其实行站课处罚不算，还从其衣兜、裤兜、书包里掏出他心爱的玩物堆在一起，居然有一桌头：有弹弓、废气门座、圆机件垫片（“滚铜钿”的工具）、用马蜂纸自制的赌牌等等；最多的自然就是“黄鱼珠”了，大小不一有几十粒之多。老师也会找软肋，一把抓起“黄鱼珠”“嚓”一声砸在书桌上，只见“黄鱼珠”四处蹦跶，从桌上跳落在水泥地上，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嗨！ 回想过去，五味杂陈……在我的记忆中，那个年代是渔家小孩疯玩“黄鱼珠”的快乐年代；殊不知，也是给黄鱼物种带来灭顶之灾的年代。乐哉！痛哉！悲哉！总之，不堪回首，小人无罪，大人有过吧！

“国公鱼"鸟

　　大家对“国公”二字不陌生吧，因为多多少少见过或听过有北京同仁堂制的“国公酒”。海里的鱼同样也有被我们称作“国公”二字的“国公鱼”。老辈人说，它的头像戴了一顶“国公帽”，所以被人们尊贵地称作“国公鱼”。这种鱼真正的大名叫绿鳍鱼，别称可多了，叫绿翅鱼、绿莺莺、国公鱼等。石塘人现在也有人称其为“角鱼”，因它的头角生得棱角分明，坚硬无比，也有人称其为“鸟鱼”。

　　在上世纪，石塘渔民传承的是传统的延绳钓作业，秋冬季小钓船钓上来的鱼一般以带鱼为主，国公鱼偶尔也能钓到，但不多见；不像现在捕鱼已用上声纳探测、灯光诱捕等方法，什么鱼种鱼苗都被捕杀上来。渔民天天吃带鱼也吃腻了，见到少见的国公鱼，自然“请君入瓮”归作下饭美餐。国公鱼的鱼鳞特细，肉身细腻味道鲜美。

　　人们不仅觊觎、惦念国公鱼的味道，且另有所图。国公鱼头部背侧呈红色，肚皮渐渐见白色，其蓝绿色的胸鳍特长且宽大，展开来五彩纷呈、蝶斑点点，胸鳍下方还有三条细指状的鳍条。人们看重喜好的就是这个美极了的胸鳍等，它就是制作“鱼鸟”的绝佳材料。休讲渔民个个长得脚板忒宽，手掌像蒲扇；但也不乏粗中有细者。有心者杀国公鱼是小心翼翼的，惟恐折断弄伤它的胸鳍等。船上的刀锃亮、刀刃锋利，完整取下它的前胸和胸鳍及鳍条不算难事，再截取一段稍长的鱼尾巴即可。

　　有了这些还得会使针线活，用细篷线或用透明流刺网线将其拼接固定起来，才算完成第二道工序。其前胸的骨头有个弯弯尖嘴，拼缝起来刚好似“鸟”的头和颈及嘴巴，丝毫不用刻意雕琢；鳍条部分自然作鸟脚，将鳍展开自然成为华丽的翅膀，将鱼尾展开扇形作尾巴。然后用线将头、身、翅膀、尾巴按部就班固定好。瞬间，一只通体色彩斑斓、振翅欲飞的“鱼鸟”就制作而成了。近看浑然一体、巧夺天工；远看天衣无缝、惟妙惟肖，极具视觉冲击力。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在“鱼鸟”身上搭上几根线挂在小毛竹竿头，任海风吹、阳光下晒干就大功告成了。我年幼的时候，曾记得我的邻居祥的父亲就做过一回，冬季小钓船从北洋回到家，祥天一亮就提着他心爱的“鱼鸟”，在我们小伙伴面前显摆，我们跟在他屁股后走东家奔西家，追逐嬉耍一番；观赏不够，好奇心驱使我们小伙伴总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才过瘾。这种“鱼鸟”被抢着新鲜玩几天后，就算挂在渔家小屋里，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显现出憨厚的渔民粗朴的外表下心灵手巧与聪明才智。

蛤蜊浪鼓

　　蛤蜊是泥涂头的海生物，大家对其不陌生，其肉质鲜美无比，有“天下第一鲜”之美誉。石塘一带泥涂头的蛤蜊，壳黑色圆形，边缘鲜亮呈淡紫色；若是其他颜色，则肯定是死蛤蜊满肚烂泥。以前形容一个人不会讲话说是“死蛤蜊勿开口”。在我的记忆中，以前海边人家自吃或待客，能买到蛏，却买不到蛤蜊，想吃蛤蜊有点难；落小海的人捉几个来自己尝鲜倒是有的，不像现在市场上网箱养殖的蛤蜊品种多，想吃也方便。

　　曾记得我年幼时，看见别家大人为小孩制作的“蛤蜊浪鼓”在手上摇得“沙沙”响，心里痒痒的羡慕得很。小孩家都是拿来主义者，希望自己手头也有一个。这可不是说有就有，用小钱买得到的玩物，除了等待还是等待。那时人小，头脑幼稚不开窍，除了羡慕外，还有一个是好奇与迷茫。因解不开它的制作门道而困惑了一阵子。误以为是两个蛤蜊左右独立用什么黏合剂黏起来再放入竹片或筷子上的。当时，也不好意思去向大人讨教个明白。后来经过一番琢磨，忽然心有灵犀悟出了它的制作小窍门，内心一阵喜悦，噢，原来如此！

　　蛤蜊放入锅中煮熟后，它自动会开口，露出淡黄色饱和水分的肉供人食用，留下的两爿壳是始终被后背的筋连着断不开的。大人就是利用它的这个筋连着的特点，选出两个个头大小相似的蛤蜊壳，掰直展开嘴对嘴合并成两个相连的蛤蜊，内放些小碎石粒，衔在毛竹爿或筷子上（一头用刀劈开一点），再缠些细线固定住。就这样，一个小巧玲珑袖珍型的“蛤蜊浪鼓”就算“诞生”了。要是大小选配得当，蛤蜊的嘴严丝合缝，不留刀工痕迹。

　　小小“蛤蜊浪鼓”，作用可不小呢。渔家大人举着它摇呀摇，哄坐在椅车里的小娃娃，有时真管用，哭闹声戛然而止；大一点活泼天真的小孩，拿着这个心仪的小玩意，撒腿玩得不见踪影；偶尔碰见货郎，还煞有介事斗胆与货郎的真家伙叫板比高低。“蛤蜊浪鼓”最终的命运，都是让小孩家碰碎掉而寿终正寝，丢到爪哇国去了。

　　在那个年代里，“蛤蜊浪鼓”的制作技艺虽然貌不惊人，但也显露了渔民为给下一代添一份快乐，就地取材、信手拈来，也是一件不落窠臼有新意的工艺品。